老琴師遲疑良久,才開口道:“不瞞你說,我連自己什麼時候被種了一道雷法都不清楚。這雷法與正清有關,還是道友你點破,我至今也沒什麼頭緒。”
白衣人道:“正清的真傳雷法有別於尋常,察覺不到,也不奇怪。若是你觸犯了行走世間的規矩,當有正清觀的人來處理,但方才來的那位靈弦,與掌門同輩,並不坐鎮宮觀,唯有太微山差遣得動他。”
老琴師聞言緊皺眉頭,白衣人平靜道:“畢竟貿然前來,柳先生不好輕信於我,也是情理之中。同為妖族,也算有些淵源,如需援手,再去尋我便是。”
說完,不待兩人再說什麼,他徑直繞過院中柳樹,身影被垂枝遮擋的剎那,就已消隱無蹤。
嘉木怔怔看著他消失的地方,被老琴師咳嗽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他也不是毫無經驗,當下從荷包裡摸出顆玉珠捏碎,將一道簡易陣法罩在四周,隔絕聲音與氣息。老琴師道:“對他可能沒什麼用,不過也比沒有強。”
嘉木:“……他究竟是什麼來頭啊?”
“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大妖。”老琴師的聲音低了下去,顯然重傷在身,剛剛也只是強撐而已,“白道友,如今我沒別的人能拜託,就與你直說吧。正清的人,我想多半是為了你師叔來的。”
“啊!”嘉木反應過來,“我師叔中的是雷法,前輩你也一樣,這麼說師叔也是正清的人打傷的?”
老琴師撫胸喘息,微微點頭。嘉木忙取出霧網為他緩解雷火傷勢,愧疚道:“是我們連累你了。”
“當然是你們連累的,我又不想和正清的人對上!”老琴師沒好氣地說,“可是沒法子,誰叫我欠那家夥人情呢。”
嘉木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說什麼好。老琴師想了想,無奈道:“那戴面具的白衣服,我看不穿他的底細。雖是妖族,萬一他與正清的人聯手設套,來騙我這老眼昏花的,那可就栽了。”
嘉木脫口而出:“不會吧,師叔到底有什麼值得正清圖的啊?”
老琴師瞟了他一眼,涼涼道:“眼下沒別的法子,只能姑且冒個險。你請那戴面具的家夥幫忙,把你師叔帶走吧,給他換個地方——雖然不知道正清為什麼要找他,總之最好不要給他們找到。”
“那要是他真的和正清是一夥的呢?”嘉木惴惴道,“又或者,他不是和正清一夥,但也想對師叔不利……”
老琴師:“那你師叔就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咯。”
嘉木:“……”
“無論如何,也比落到正清手裡強,畢竟傷了你師叔的大概就是正清的人。”
老琴師淡然道,“正清盯上了我,要找到這裡不難,而那戴面具的追蹤你也是輕而易舉。當然,他要是真有歹意,你也危險,現在你逃回師門報信,我也不會勉強你。”
嘉木大聲道:“當然不會!無論是前輩還是師叔,我都不會放著不管,定要護得你們周全”
老琴師:“嘖,仙門的愣頭青真好忽悠啊。”
嘉木:“……前輩你是不是把心裡想的話給說出來了?”
“別廢話了,去找他吧。”老琴師略一猶豫,還是從袖中摸出一張包在墨紙中的小方塊,塞給了嘉木:“拿著這個陣符,能保你一條小命。除非到了生死關頭,不然別用。”
嘉木感激道:“多謝前輩,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實話我也挺怕的……”
“千萬別亂用啊!”老琴師心疼地說,“要是你沒死,記得拿回來給我,我就剩這一張了!”
嘉木:“……”
出得門前,嘉木深吸了口氣,把這樁事情前前後後在心中過了一遍。
他奉師父之命來到中原,是為了救治一名受雷火暗傷的病人,據說是他的師叔,嘉木卻從沒見過對方。似乎在嘉木入門前,他就已經遠走中原,隱居起來。
時隔多年,還是師叔在中原認識的友人,也就是這位柳先生,拿了師叔的信物向師門傳訊——師叔受傷後,柳先生也試著求醫問藥,但收效甚微,因而才不得不求助他們。
接到信後,師父沉默良久,隔日就收拾藥物、靈器,把嘉木派了出來。
嘉木知道這個師叔身上必然有些故事,但師父不說,他就也不好多問。可他再怎麼也不會想到,師叔受傷這件事居然和正清扯上了關系。
想到靈弦與白衣人那瞬息之間的鬥法,他不但沒有畏懼,反而熱血上湧,心想那素未謀面的師叔,還有這柳前輩,兩人眼下都只能靠他了。
他就算拼上小命,也要與不知道打什麼主意的正清,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好人的白衣人周旋到底!
……這股氣勢在他踏出院門的時候就消了一半。那白衣人就立在門前不遠處,把這窄街陋巷也襯得不尋常起來。
“那個,”嘉木訥訥道,忽然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這位前輩……”
他磕磕絆絆地說出了想要請對方幫忙,轉移病人的請求。白衣人絲毫不為難他,只是點點頭:“我知道了。就在這院裡嗎?”
嘉木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院中有陣法,護著一人,既然你說有傷者,想必就是這邊了。”白衣人頓了一頓,道,“以後還是小心些,別這麼容易被人套話。”
不知道是不是嘉木的錯覺,竟然從白衣人的語氣裡聽出了好像師父教訓他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