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旋地轉的暈眩中,他只來得及扶住身旁的石柱,下意識地把手裡的金砂面具一個飛擲,不知道丟到了哪個角落。
接著,他就極不甘心地跌入了黑暗。
“我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謝真再度醒來時,發現眼前又是漆黑一片。
縱是他心志再堅定,也差點慌了神,這可太像是是他在青崖醒來的時候了……且不說他還有沒有這個機會複生一次,光是再睡十七年,世間會發生什麼事,他就完全不敢想象。
就算只是像在繁嶺的時候睡上個幾天,也是大大不妙。
才想到這裡,耳邊卻傳來一道熟悉聲音,那說話之人,不是長明又是誰?
再聽到長明說話,他心中百味陳雜,多日不見,他都未曾發覺對方的聲音竟然如此令他安心。
然而長明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安心不起來了:“……更沒想到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不中用,封掌門。”
謝真:“……”
他發覺那聲音不是來自身邊,而是帶著一絲空洞的回響,來自遙遠的高處。
眼前的黑暗還是沒有消散,謝真想要挪動一下,卻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在什麼地方。奇怪的是,他卻能感覺到豐沛的靈氣,並非在他骨脈中流轉,而是如泉水般浸潤在四周。
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在哪裡?
謝真一頭霧水,竭力想要擺脫這情形,可是連禁錮都感覺不到,掙脫更是無從談起。至少他沒感覺到什麼痛苦,且神志清醒,只是不知身在何地。
他只能猜想,或許符刻石林中有什麼機關,叫他跌落在某處,反倒接近了他之前沒找到的長明他們。
看起來,長明所在之處離他還有些距離,也不知道他在這裡。所幸在清醒之後,他感到周圍的靈氣緩慢凝聚,大約再過一陣就能得些自由,也不算是毫無希望。
“我也想不到仙門眾議之前,竟會見到長明殿下潛入淵山。”
上方又傳來另一人的說話聲,“這就難免叫人疑心,殿下以六派盟約威迫仙門,暗地裡是不是還做了什麼別的打算。”
那斯文和緩的語調,與當年的封雲沒有半點區別。光是聽著,謝真就能想象到他不疾不徐講話的樣子。
長明道:“我怎麼就來不得淵山?既然說到六派盟約,難道盟約是六派跟自己立的不成?”
“這怎能混為一談。”封雲道,“淵山向來歸六派鎮守,殿下若要前來,自當有仙門修士陪同,卻不必這樣恃強硬闖……”
“行了。”
長明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轉為平靜,說道:“你我都別繞什麼圈子了。封掌門,你現在不如想想,怎麼才能讓自己少受點罪。”
片刻的沉默中,謝真忽然明白,封雲固然不知道長明為什麼會出現在淵山,長明卻也在試探對方——他不能確定封雲的到來是不是被星儀暗中安排,又或者,是否封雲自己就和星儀有什麼關系。
封雲道:“我也說過,這道密門少說也要一個時辰才能重新開啟。在那之前,殿下再怎麼威迫我,也是沒有用的。”
話音剛落,他就不由得悶哼一聲,不知是遭了什麼收拾。
謝真:“……”
他聽著兩人沖突,只能幹著急。又聽長明冷笑道:“你倒是篤定我不會取你性命。”
“不敢說。”封雲淡淡地說,“原來殿下依然是如此顧念舊情。”
一聲鋒刃交擊的響動驟然傳來,清越之音彷彿剎那間穿過山岩,沒入遙遠的黑暗中。謝真心中先是微微一痛,隨即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那正是孤光滿含幽寂的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