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山南北角各有一望亭,長年駐留數名仙門弟子,監察淵山異動。正清又在兩側山下建起宮觀,負責定期查探望亭中留守修士的情形。一旦異變發生,又或是失去訊息,正清便能透過聯結天下宮觀的儀鼎得知。
與山南望亭聯絡的,便是淵守村旁這座正清觀。當年謝真入山,走的正是眼下他踏過的這條路。
他在遠處等待片刻,見到宮觀的偏門開啟,一名短衣青年出來收拾村人送上來的包裹,看服色是正清的外門弟子。又有一年紀稍長的女子拿著掃帚,上前清掃儀鼎附近的石板。
謝真見兩人臉色如常,料想此時不管淵山裡是什麼情形,這處正清觀都還沒有察覺,否則也不會有這輕松神態。
他稍覺放心,正要離去,卻聽那女子嘆了口氣:“這個時分了,元盈師姐怎麼還沒回來。”
正清當代掌門靈霄往下,弟子一輩從“元”字序,謝真不認得元盈這個名字,但多半就是這一代的內門弟子。
青年渾不在意道:“她才過去一日呢,要擔心也太早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內門的師兄師姐前去望亭,半日就該折返了。”女子仍然擔憂道,“規矩說是三日不見人再傳訊,可這次著實有點晚。”
“咱們這個元盈師姐呢……年紀又輕,又是初次來這邊,不見得和以往那些前輩們一樣。”青年笑道,“山裡路遠,走得慢些,或是想看看風景,咱們可不好追得太緊。”
女子微微皺眉,似乎對他輕佻的態度不敢贊同。青年擺手道:“行了,大不了我今晚守著就是,元盈師姐回來,總不會責問我們不盡心罷。”
聽到這裡,謝真不再多留,悄然越過山頂,從崖邊一躍而下。
前往山南望亭的小路頗為曲折,往來者通常都是老老實實地沿著路過去,免得一不小心觸動了佈置在淵山外層的陣法。
這對於謝真倒不是問題,半空中他禦起劍光,如一陣輕風掠過林間。他有意慢上一些,以免這陣法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什麼改動,但這只是過慮,最後到達望亭時,他衣衫上的寒氣都還沒有散盡。
山隘間的望亭是一間寬闊的石樓,形容拙樸,唯有鐫刻在廊柱上的印痕,昭示著六派的昔日風雨。謝真見到樓前燈火挑亮,四處卻一片寂靜,當下連身形也不去隱藏,推門而入。
堂上一名玉冠紫帶,正清弟子打扮的少女斜坐在牆邊,雙目緊閉,顯然是中了術法在沉睡。
若是沒猜錯,她就是那個“元盈師姐”了。謝真心道果然,快步在望樓上下巡視一遍,又在樓上看到兩個昏迷不醒的仙門弟子。
看周遭情形,幾人都是不見反抗,連掙紮也沒有一下就被制住。無論是襲擊的手段,還是如今禁錮他們的術法,均是來歷難辨,可見出手之人行事謹慎。
在謝真看來,這八成是長明的手筆,但也說不定是星儀驅使著又一具金砂化身前來,不能掉以輕心。
見幾人性命無虞,屋內也沒留下什麼痕跡,謝真對他們默唸一句對不住,隨即穿過望亭,來到樹下一處形似井臺的入口前。
按照常理,淵山外的守衛足以將任何不安分的人阻擋在外。山中密佈的陣法細如絲網,稍不留神就會被觸動,南北兩面的望亭中駐守的仙門修士也非泛泛之輩。
但要說這些都攔不住長明,叫他一路順順當當到了這裡,其實也沒什麼可驚訝。
此刻讓謝真愕然的是另一件事。井臺邊倒著最後一名正清服色的弟子,就在他旁邊,井臺六角形的石座上,端正地擺著一塊玉牌。
他知道這樁規矩。仙門中人若是因故到此巡察,穿過井臺去往淵山之中前,須得將門中令牌留在這裡,待到回返,再由亭中鎮守者交還。
無論長明還是星儀,都不大可能會遵循這條規矩。令牌在此,只能是有人在那之前就進了淵山。
況且,謝真對那塊玉牌的樣子,實是再熟悉不過。
月色映照下,背面那筆法寫意的蓮花溫潤生光。謝真默默將玉牌翻轉,就見其上只有一道劍痕橫過,雖空無一字,湛然氣勢依舊迎面而來。
瑤山門下令牌皆由弟子親手刻畫,一面是蓮花紋印,一面是自己的名號。唯有一枚令牌自古時傳承至今,持有這無字令牌之人,正是當今瑤山掌門。
提要的歌詞來自《赴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