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嶺懂個鬼的陣法,雕蟲小技罷了。”石碑冷漠道。
果然是非常石碑前輩的發言,謝真很想提醒他一句,他們兩個難兄難弟可正是被這雕蟲小技困在原地了……
只聽石碑繼續道:“繁嶺的迷障麼,又在這個時候,想必是寒宵節前夜無疑,就是不知這是第幾日。你看那陣法邊沿,遠遠不止這處坡地,而是綿延數十裡,將這片山林都籠罩在內。”
謝真舉目望去,正如他所說,不似背後的寒空清朗,雪霧與天相接,他目之所及的那一面,皆是渺渺茫茫。
“好大陣仗。”他估量著迷障的範圍,不禁咋舌,“這豈不是說,繁嶺族地就在迷障中央,最後還是要往那邊去一趟?”
“沒錯,所以你看著點那小狐貍崽,別讓它跑了。”石碑冷酷無情道,“必要時還能當個狐質。”
謝真:“……”
他看一眼那依然很沒戒心的小狐貍,就當沒聽到後半句,問道:“寒宵節,這是繁嶺部的祭祀麼,就像雩祀一樣?”
“寒宵一年一度,能和雩祀比麼?”石碑道,“不過就是他們關起門來自己耍而已。”
謝真:“這樣大的迷障,規模可說不上小啊。”
“因為這迷障也不是拿來做正事的。”石碑語氣頗為不屑,“你以為寒宵是做什麼的?他們佈下這迷障七日,捕獲那些誤入其中的青壯凡人,還有適逢其會的野生小妖。待到寒宵當夜,十二荒中大宴賓客,酒酣耳熱了就胡天胡地,隔日再把人丟出去。”
“……”謝真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還有這事?”
他忽然想起,德音民間彷彿是有過這樣的傳說。有些山中獵戶,乃至上山販貨的商人,偶爾會留下雪夜中被山妖狐怪之流誘走,迷迷糊糊地置身異境的經歷。一場群魔亂舞、荒唐風流之後,醒來就發現自己倒在雪地裡,雖身處寒冬,周身暖意不消,待得要以為自己做了夢,又能在身旁發現一二奇珍異寶,叫人渾然不知之前的種種是真是幻。
鑒於好像沒人會被抓走兩次,再者那些親歷者都說不清楚自己到底遇到了什麼,也就和普通的遭了妖精的傳說沒兩樣,好歹是性命無虞。就是沒想到,竟然還是繁嶺部的習俗……這個妖部的路子還真是相當的野。
石碑不滿道:“你對凡人的傳說倒是知道得不少,怎麼卻不知道繁嶺這個風俗,你也算是王庭的妖?”
謝真:“……”
他也有點納悶,長明與他閑聊時也會說起一些三部逸聞,但是壓根就沒講過繁嶺部還有這種節日。
聽到這裡,他總算對繁嶺部被仙門乃至妖族斥為“不堪教化”的荒蠻習俗有所理解,看來不僅僅是好勇鬥狠而已……
“有點麻煩啊。”他喃喃道,第二遍說這話時,心情已經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了。
石碑:“你怕什麼,來者是客,若是不願尋歡作樂,就當是白來一趟,喝他們一席酒。”
謝真:“酒我也不想喝啊!”
“那你要硬闖,只能去和他們打架了,他們一定會輪番出來應戰。”石碑無情道,“來了不參加祭禮就走,那就是不給他們面子。”
謝真:“……”
他低頭看著一臉無辜的小狐貍,只覺得一個頭三個大。石碑又道:“有些妖族還會特意趕在這時候過來湊熱鬧,只是過了今夜,就算和誰看對了眼,繁嶺部也從來都是翻臉不認妖,一視同仁掃地出門。不過嘛……你既然是花妖,想必他們也會用盡渾身解數把你留下吧,哈哈!”
“前輩,你是不是笑出聲了?”謝真面無表情。
石碑:“有嗎?”
謝真算是明白了,石碑前輩這會根本就只會看戲而已。他略一沉吟,取出蜃珠,背過身去,憑記憶從蜃珠中帶著的那些面孔裡選了一張。
蜃珠裡帶著的臉都不引人注目,縱使花妖的特徵無法掩蓋,一個尋常花妖也總比“那個王庭的花妖”要好得多。既然知道長明與這一代繁嶺部關系不大好,他如今隻身前往族地,還是謹慎為上。
轉過頭,小狐貍見到他忽然變了一張臉,也毫無驚訝,大約是平時看慣了同族的幻術。謝真正在想怎麼開口讓他帶路,忽有一道青光破空而來。
他把小狐貍往背後一扯,翻手抬起海山,劍鞘點在青火中央,將其打得散開。他感到對方出手只是試探,故而劍也不曾出鞘。
一見這青火,他就知道來者多半也是狐貍。
不遠處枯樹微動,影影綽綽,這手幻術比起某個假狐妖,還是頗有不如。謝真望向雪地上空處,對方步伐一停,須臾便從隱匿中現身。
來者形貌文雅,頭上明晃晃頂著一對雪白狐耳,雖作凡世間的書生打扮,卻也佩了一些繁嶺的飾物,稍有那麼點不倫不類。
謝真身後的小狐貍歡喜道:“先生!”
白狐對那小狐貍點點頭,轉向謝真,微笑道:“原來是貴客大駕光臨,咱們那個不勝榮幸,蓬……蓬什麼……哎總之快進來說話吧,外頭這麼冷!”
謝真:“……”
奇怪的狐貍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