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裡有一處斷崖的?”
謝真:“星儀提著我在天上飛的時候,看到了一眼。”
他站定之後,回頭一看,山崖對面密密麻麻站著一群冰偶,看著相當駭人。他不由得想道,這要是有哪個獵人進山,見到這副場面,說不得又要在德音的傳說裡增添上相當玄乎的一筆。
日光漸亮,他忽然發覺許多冰偶都在漸漸矮小,仔細看去,是它們從腿腳開始變短,一點點地融化了。
盡管不知鑄劍池裡這到底是什麼陣法,但他總不會覺得是被太陽給曬化了的,於是不懂就問:“前輩,它們這是離開鑄劍池太遠,靈氣無法支撐了麼?”
“是,算你走運。”石碑道,“鑄劍池廢棄太久,又少了地脈支撐,若是在當年,絕不至於就此為止的。”
謝真心道前輩你這語氣中淡淡的遺憾是怎樣,難道我被追殺你不也一樣跟著倒黴嗎!
片刻後,石碑又喃喃說道:“沒有翅膀,果然還是有些不便。”
謝真:“我倒是想有呢,可惜我又沒法選擇我繼承的是什麼妖族血脈……”
“嗯?不是說你。”石碑說,“我是說那些冰偶。”
謝真:“……”
他決定還是別和人家計較這個了,有時候前輩就是有這麼一股軸勁。
正要轉身離開,忽聽背後風聲乍起,他立即回頭一看,卻見剛才拿刀扔他的為首冰偶抓起了身邊的唯一一個還沒融化的同伴,嗖地一下扔過了山崖。
為首冰偶丟出自己的寬刀後就兩手空空,也不知道它是因為沒了兵器,所以抓個別的大件來扔,還是真就聰明到用這種辦法繼續追擊敵人。它手臂力道尚在,把那隻冰偶拋得高高飛起,雙腿卻融化了一半,已經無法挪動。
把最後一個冰偶扔出去後,他便也與其餘同伴一樣,只能留在原地,那沒有五官的冰塊臉對著山崖這邊,彷彿在做最後的目送。
連被他們不分青紅皂白追殺的謝真,見此都不由得肅然起敬。雖然鑄劍池確實錯怪了他這替星儀背了黑鍋的人質,但設計這座守陣,為這些冰偶賦予靈氣與意志的建造者,想必也有著相類的執著之心。
……贊賞歸贊賞,看到那隻被拋得太高,以至於劃過一條弧線從他頭頂掠過、掉進樹林的冰偶,謝真還是馬上提劍追了過去。
就剩這麼一個,謝真原以為也就是兩劍解決的事,沒想到對方跑得還真挺快。
那個冰偶身形較那些手持寬刀的同伴更為纖細,也沒有拿著兵器,卻也還能保持著人形。它渾身閃爍著日光下冰柱微微消融時的亮澤,晶瑩剔透,身形輕盈,在雪地間猶如一道奪目的虹彩。
石碑輕快道:“這一型大約就是專用來掠陣,身法更輕,自帶的靈氣也較其他多些,融化得慢,關鍵時刻還能支援同僚。你看,這個時候不就發揮了作用麼。”
謝真哭笑不得,卻知道石碑說得沒錯,之前追得太近被他砍了的,好像大多都是這一種,難怪最後只剩下一個還沒融化。他邊疾步直追,邊忍不住道:“那這陣法設計可能有些問題,沒有考慮到跑得太快會被人提前清理掉的情況麼?”
石碑:“……”
謝真忽然發覺不對,這冰偶怎麼不上來殺他,反而在前面逃跑?才想到這裡,就見到那隻冰偶停下腳步,兩臂一絞,拔斷了旁邊的一棵松樹,朝他揮了過來。
謝真:“……”
好家夥,原來你剛才是在找趁手的兵器……
大樹整棵折斷之下,謝真正要躲避,無意間往樹上看得一眼,卻叫他倒吸一口涼氣,不退反進,直沖上去。
只見散亂的枝葉間,正有個小小孩童緊抱著樹枝,好險沒被甩下去。冰偶那一點靈光哪裡看得出樹上有沒有人,這孩子也是倒黴,棲身的松樹突然被人拔走,顯然徹底嚇傻了,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緊緊閉著雙眼。
剎那間,謝真心中轉過這冰偶下一步該如何動作的數種猜想。樹上的孩子離他太遠,他一劍揮出,先取冰偶面門。
冰偶果然抱著巨樹回擋,上頭的樹梢也隨之蕩了回去。謝真一劍將它斜著劈開,緊隨在後的劍光將冰偶斬碎,叫它再無還手之力,接著無暇再看那開始融化的冰偶,朝著倒下的松樹疾奔而去。
被這麼一晃,那孩子也抱不住樹枝,大叫著松開了手。然而一根枝杈卻剛好勾住了衣領,眼看就要被斷樹壓在下面,千鈞一發之際,謝真飛身趕到,一劍斬斷了那根樹枝,將孩子攬在手裡。
松針積雪紛紛揚揚,如雨灑落,謝真側身以後背擋住,倒下的樹幹一路滾動,後面是個頗為陡峭的雪坡。他身形連點,手上還抱著個孩子,不敢過於顛簸,也隨著向下,最後終於在坡底一緩,站住了腳步。
這時,他突然感覺手上一輕,臂彎裡哪還是那個有點沉的小孩,分明變成了一隻大尾巴蓬鬆的小狐貍。
原來是個小狐妖,謝真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