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孟君山說話,狐妖先開口道:“只叫別人動手,談什麼同心協力。”
雖語帶譏諷,但她話音低柔,自有一股令人心馳神蕩之意。戴晟一噎,只聽她又道:“若是仙門中人講究單打獨鬥的道義,不如我先來領教一番閣下高招?”
說著,她作勢舉步,就要朝戴晟這邊過來。
戴晟差點繃不住表情,更不想承認他就是那個被捏的軟柿子,幸好這時孟君山一抬手,銅鏡灑出一道水光,擋住了她去路。
狐妖卻沒看他,而是似笑非笑地望了霍清源一眼。霍清源被她一看,有點發懵:“這位姐姐,可是有什麼話要講?”
“衡文書院與狐族的私怨,原不必將其他人一同扯上。”狐妖揚眉,“你將城主喚醒,我是友是敵,一問便知。”
“逢水城主明知如此還敢將你留在左右,自然是要包庇你,這有什麼好問!”戴晟爭辯道,“你們狐妖原應對延國避之不及,現在都跑到衡文書院眼皮底下了,要說沒有企圖,誰會相信?”
他轉向霍清源:“說我有私怨也罷,好,我認了。只是不把那狐妖拿下,你們也別想找到秘藏!”
“你口口聲聲,說得彷彿秘藏於你已唾手可得。”狐妖淡淡道,“焉知你不是在虛張聲勢?”
說話間,她看向戴晟,目中隱約有狐火般的幽青色一閃而逝。
被那雙明眸一望,戴晟心中再度湧起一股鬱憤之氣。此前他與這狐妖交手時,就曾數度感到大異往常的怒火,哪怕平日裡不是那麼沖動,面對她時卻是難以自控,直到被孟君山敲醒,方才冷靜下來。
只是那時他醒覺恐怕是中了妖術,如今也根本想不起來之前的教訓。他憤然道:“我這就叫你看看……”
孟君山登時察覺不對,這時戴晟已將手往袖中探去,倉促間他來不及作別的,只抬手在銅鏡上一扣。
一陣如鐘鳴的震響從中傳出,戴晟猛然覺得胸口像被重錘掄上,險些吐血,神智卻清醒過來。幻惑之術無形無質,找準關竅卻可一擊破去,孟君山甫一出手,立刻翻轉銅鏡,一串雙翼如刀刃的蝴蝶噼裡啪啦地打在他展開的水幕上。
狐妖的身影早已不在原處,最後一小半的蝴蝶卻陡然轉了個方向,朝著他身後的聞人郴飛去。聞人郴猝不及防,長鞭中蕩出的靈氣只擋住了幾只,餘者卻已經掠至她面前。
孟君山周身青光大盛,水幕猶如潮汐倒卷,硬生生把那些精巧而滿是殺機的蝴蝶撲了開去。僅有一隻蝴蝶穿過了水幕,聞人郴下意識抬手去擋,閃著寒光的蝶翼從她指尖一穿而過,卻不曾留下半點痕跡。
虛中有實,實又為虛,飛向她的蝴蝶乃是幻象,另一頭紛飛蝶影則已經迫至戴晟面前。
就在此時,他們頭頂忽然不住作響,沙塵如細雨簌簌而落。這與之前石室崩塌的情形太過相像,一片塵霧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各展本事,唯恐再度落到什麼地方去。
然而他們腳下的石地並未開裂,上方的搖動也慢慢止息。飛塵漸沉,眾人重又可以視物時,就見彼此的衣袖發間都落滿了淡金的細砂,地面上也蓋了薄薄的一層。
霍清源扇子一揮,花燈憑空飛起時,他們發現石棺後面那兩個修士,連同從棺中被拖出來的半朽屍首,全都不知影蹤。
方才從千愁燈中醒來後,謝真就發覺此間情形十分詭異。在場眾人可說是各懷鬼胎,互相的瞭解也參差不齊,誰也不敢說都清楚了彼此的真面目。
就連此行的牽頭人戴晟,他所求的是遺跡中的秘藏,看似光明正大,但肯定還隱瞞了不少事情。
在戴晟正對狐妖喊打喊殺時,長明默不作聲,在石棺背面緩緩畫出一個陣法。藉著陰影的遮擋,除了一旁的謝真,更無人察覺他的動作。
謝真一眼瞥到,那陣□□廓呈八角形,曲折密佈的圖紋納入不足一掌寬的方寸之中,難怪就連長明畫起來也頗費工夫。
最後一筆收攏,整塊陣法上隨即發出微弱的沉沉紅光,宛如火堆上行將熄滅的餘燼。
長明全神貫注地畫完,五指一合,畫在岩石上的陣法憑空浮起,接著便順著半開的石棺蓋,被他一把扔進了棺中。
這時屋頂轟然一聲震動,霎時間四下裡沙塵飛揚。長明似有預料,一手攬住謝真,化作一道火光遁入石棺中。
謝真滿以為他們要和棺中沒燒幹淨剩下那些石蛛來個臉貼臉,沒想到棺蓋在頭頂合攏之際,他們下方也陡然一空。
向下墜落時,謝真心中只剩兩個字:又來?
自打進山以來,他們先是在九曲十八彎迷宮中一路下行,接著從山洞中掉了不知幾百尺深,眼下竟然還能再往下,他簡直都要懷疑七絕井的建造者是不是把這塊地都給挖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