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真無言以對。看到那邊翟歆很快在幻境的推動下忘了這茬,繼續自以為不著痕跡的地偷瞄星儀,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人之五感,在這幻境中應當沒什麼分別,怎麼眼見耳聞都栩栩如生,唯有食物吃著像土?”
“不是像土,只是沒有滋味。”長明道,“興許是幻境主人已經忘了點心是什麼味道吧。”
“為何……”謝真話一出口,頓時想起了棺中人在生啖蜘蛛的景象,再也不想問下去了。
那邊廂,席間三人談興正濃。太子就如他給人的印象一般,談笑間令人如沐春風,不帶半分驕矜。翟歆不管平時有什麼脾氣,這會也相當乖巧,看得出他對太子的敬愛確實出自真心。而星儀說話不多,言語沉穩,自有一種中正平和,教人不自覺信服之意,就連翟歆目光中對他那股審視也漸漸散去不少。
太子說起他們在熙水書院相識的經過時,星儀便在一旁微笑傾聽。原來他們兩人那日造訪藏書閣,太子微服出行,星儀也扮作一名尋常書生,兩人均不知對方身份,交談中卻一見如故,引為知己。後來太子在熙水遇險,星儀出手相救,彼此方才互通了來歷,之後雖然暫別,書信往來也一直未斷。
翟歆聽到太子遇險的經過,初時緊張得不行,後來聽到事情無礙,總算冷靜下來,忍不住抱怨:“殿下,這是去年的時候吧,你回來之後都沒有同我講過這事情!”
“都是過去的事了,說出來徒然叫人擔心。”太子溫聲道,“何況那時有關兄在,我半點傷都不曾受。”
翟歆:“那是……多虧了關兄援手。”
他臉色有些糾結,太子沒太留意,又道:“至於關兄為何前來臨琅,也是因為我與他提起宮中藏有為數眾多機關巧技的書冊,如今研習這個的人不多,關兄卻很有興味,便來借閱一番。”
“機關?”翟歆這下是真的沒聽懂,“可那些不過是小技,仙門中人也會在意這個?”
“雖是小技,很有意思倒是真的。”
太子淺笑道,“我自小體弱,母後為我遍尋靈藥,也找了不少求仙問道的書冊給我解悶,我那時就常常想,假如我也能有仙人們萬分之一的厲害,或許也不會在妖物與他國的精兵健將面前那樣束手無策了吧。”
“別說是殿下,誰沒做過修仙的夢啊,”翟歆耿直道,“可不是這塊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太子道:“因而,原本我只有一些無根無據的臆想,遇到關兄之後,我卻覺得那念頭也並非毫無可能。”
翟歆不由得愕然,扭頭看向星儀。
“原來你們琢磨的不是機關,”他吶吶道,“而是,而是……”
“是能讓身無靈脈的凡人也能使出神通的辦法。”太子答道。
這句回答力若千鈞,叫翟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屋中一時陷入了靜寂。
這幾人的談話居然扯出這麼一樁事情,叫兩位看客也均感驚異。謝真道:“這個,也不知道最後是成還是沒成?”
說成了吧,如今這法門壓根沒有半點影子,至少是沒能流傳下來。說不成吧,他還記得小李提到過,當年臨琅有一支“傲視群雄”的禁軍,在天魔之亂前赫赫有名。
蕞爾小邦,怎樣才能不聲不響拿出這般雄兵?如何傲視,本錢哪裡來?這些令人不解之處,在他們面前幾人透露出的訊息中,似乎已經有了解答。
“想來多半是做出了一番成就。”謝真自言自語道,“但之後又趕上霜天之亂,可惜了。”
“可惜?”長明微微冷笑,“世上真有那麼巧的事情麼?”
謝真悚然而驚,轉頭看向他。長明展開掌心,依次屈起手指:“禁軍令臨琅百戰百勝,霜天之亂從臨琅起始,禁軍化為魔兵,戰亂中星儀主持鎮魔血祭……”
這些都是他們以前就聽過的事情。謝真一指點在他最後那根手指上,長明道:“如今又知道了這些禁軍的來歷,這天魔怕是和星儀脫不開關系。”
他掂了掂指尖。謝真仍有些不可置信:“我們都猜得到的事情,當年的人也不會看不出來。即使有許多流言蜚語,他們終究還是沒找到天魔源自何方,不是麼?”
長明:“只是不知天魔來歷而已。興許星儀他們的所謂辦法,就是藉助了邪魔的手段,最後反受其害。”
他的猜測一如既往地冷酷無情,謝真也找不到話來反駁。然而稍一停頓後,長明卻話鋒一轉:“但這樣也有些說不通的地方。世間大道行者本來有數,當年仙門加上妖族上下都翻不出天魔的來歷,這麼一個能席捲天下的邪魔,發跡之前難道是藏在地縫裡的不成?”
謝真:“既然叫天魔,大概不是在地縫裡的吧……”
長明:“……”
鹹魚躺平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