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為什麼一定要人家城主進去陪你們冒險啊?”
霍清源搖著扇子,問出了在座眾人的心聲,“有個磕磕碰碰的多不好辦,還是說,這裡面有什麼說法?”
“自然有。”戴晟硬邦邦地回道,“要探這遺跡,就不可少了她的出力。”
霍清源眨了眨眼睛:“……哦。”
戴晟看著他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忍不住道:“你不問是什麼緣由?”
“我問了你也未必好好答吧。”霍清源笑道,“這小姑娘文文弱弱的,還能出什麼力,無非就是要用她的血脈解個什麼封印,開個什麼門,老套路啦——”
戴晟深吸一口氣,看那表情是根本不想理他了。
謝真暗中點頭,他的猜測和霍清源差不太多。若衡文書院是因此迫使逢水城主不得不以身犯險,城主擔心自己安危也很正常,她一個凡人之身,要是修士們在遺跡中卸磨殺驢,又或者丟下她不管,她哪裡還有活路可言。
找來霍清源幫手,確是一個辦法,衡文書院即使不滿,也會心存顧忌。
卻不知道,是誰在其中給她牽了這個線?
霍清源不請自來,至少表面如此,自是沒有給他準備的座席。城主起身相讓,卻被用扇子在肩上一壓,按了回去。
“我不摻和你們的大計,隨便坐坐就得了。”他環視屋中一週,見謝真這一席還有空位,便徑直走了過來,坐在謝真另一側。
謝真心緒翻湧,但也只能佯作無事。耳邊聽著戴晟重整旗鼓,對他們這些請來幫手的修士解說探索遺跡時的計劃。說是計劃,跟沒有也差不多,基本就是沖進去,找東西,別死了。
衡文書院不可能把他們所知的詳細據實已告,一席話裡廢話佔了大半,謝真聽得三心二意,一直在走神。他半張臉藏在陰影下,也沒人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直到他感到左邊有人忽地低聲說:“道友?”
隨著這話出口,對方湊了過來,歪頭看著他。
謝真沒提防,下意識地將風帽稍稍揭起,正了正表情,問道:“何事?”
霍清源卻小聲道:“原來道友的真容是這個樣子。”
說完他促狹地笑了笑,彷彿就是個想嚇他一嚇,好看看他的臉是什麼樣的頑皮少年一樣。
謝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別說是十七年後的如今,就算是霍清源真正青春年少的時候,那一肚子的鬼主意也從來就沒少過,滿得都要灑出來了。
謝真實在不想在這般情景下與他多說,又擔心動起手來被看出底細,就當做沒聽見,重新坐正。他已經感覺到長明十分不善的眼神朝這邊投了過來。
霍清源卻也沒再糾纏,只是笑吟吟地又靠了回去。
謝真原以為事情交代完畢,他們便可即刻動身前往遺跡,城主卻道要設筵席招待,為他們接風洗塵。
他們被侍女引向另一處廳堂中,珍饈美饌流水般送上,舞者來往穿梭,奏曲的樂師皆身披緋紅紗衾,作南國裝扮。眾人分散而坐,謝真正想與長明交談幾句,卻見一名梳雙髻的貌美侍女輕手輕腳地走來,對著長明施禮,低聲道:“這位仙長,勞駕借一步說話。”
長明把端在手中一口沒喝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這回答就很不識趣,侍女也愣了片刻,才柔聲道:“此處人多耳雜,可否移步?城主大人有事請您私下相商。”
謝真心道長明那個令牌似乎是用什麼不大溫和的法子弄來的,難道是要被揭穿?長明沉吟片刻,既不答應,也未拒絕,卻轉頭看向謝真。
謝真一怔,見長明目露徵詢之色,似在問他意見。他想了想,萬一要跑路就兩邊見機行事而已,便道:“你去吧,我無事。”
長明略一頷首,也不多說,起身隨那侍女離去。
兩人背影剛走出視線之外,謝真就聽到身後一聲輕笑:“道友,原來你在此處。”
不用回頭他也聽得出說話的是誰。只見霍清源手執一隻牡丹銀壺,施施然從旁轉了出來,在他對側落座。
雖然他神情一派自然,謝真卻覺得他根本就是算準了這時候過來的。
霍清源招手喚來侍人,端上來一盤其薄如紙,攢起如同花瓣的魚膾。他就如經驗豐富的食客,夾起一朵魚片,在碟中蘸了蘸,迅速而不失優雅地送入口中,片刻後評價道:“不錯。”
謝真也嘗了一口,這做法與蜃樓中有些相似,在中原應屬新奇,只是滋味卻不比無憂在家裡請他吃的那樣甘美了。
“看道友的樣子,評價似乎不高。”霍清源隨手給兩人斟上酒,“想必是嘗過更好的?聽說燕鄉魚膾也是一絕。”
面對話中試探,謝真只道:“吃不大習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