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長明走到桌邊,謝真把那幅插屏給他看:“這是不是挺有意思。”
他把自己的推測說了,長明也贊了一聲奇巧,並道:“有些格子裡的東西,要做成剛好放進格子的碎片大小,還不知道是怎麼暴殄天物地切下來的。”
謝真:“……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進這房間短短片刻,他覺得他對陵空的印象已經不再是史書中面目模糊的輪廓,而是一個……華麗的,富甲天下的,閃閃發亮的……輪廓。
“所以,”謝真看著插屏說,“這兩間屋子的陳設他都沒有動過,是覺得自己不久就會回來麼?”
長明沉吟片刻,道:“或許是知道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才把一切保持原狀。”
聽了這話,謝真也說不好心裡是傷懷又或是什麼,總之有種難明的感觸。他小心地將插屏推回原處,想把剛才動過的東西複位,卻看到右手邊扣著一隻菱形的銅鏡。
由於進來時這裡令人過於眼花繚亂,他也沒有把所有擺設的位置記得清清楚楚。不過,這面鏡子下面帶著底座,可見平時該是立在原地,而不是鏡面朝下扣在這裡。
但謝真確信自己沒動過這面鏡子,他有些好奇,順手把鏡子翻了過來。
看到鏡面的瞬間,他不由得一怔。
原本應當帶著模糊光暈的映象居然異常地清晰,並且,它映出的也不是真實的景象。
他看到一隻手朝著鏡子探過來,接著眼前一晃,發覺自己已經置身於另一處地方。
……
眼前驟然光芒大亮,謝真不禁眯起眼睛,隨即發覺,現在他根本沒有眼睛這種東西。
他的視線一下子變得很低,緊貼著桌面,背朝那面插屏的方向,正面對著桌案前方。他幾乎是立刻明白,他如今正是以鏡子的角度,在觀看一段記憶。
不對,鏡子為什麼會有記憶……這個先不想了。
即使鏡子不會被那亮得驚人的光源閃瞎,他還是稍微適應了片刻。那道光是從左側照過來的,非常明亮,並且超乎尋常的穩定。
也就是說,它不像燈火那樣閃爍搖晃,而是極為平穩地放出光明。
謝真挺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燈才能做到這個地步,不過受限於視野,他看不到光的來源。鏡子前面也擋著一個龐然大物的陰影……按照鏡子的尺寸來看,他估計那也就是兩個巴掌大的東西吧。
下一刻,那個遮擋他視線的障礙被挪開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隻手,五指修長,手掌的下半截卻貼了一塊不知道是膏藥還是什麼的東西,貼得歪歪斜斜。
謝真這回看清楚了,擋在鏡子前面的是個木盒,那隻手把盒子推到一邊去,啪地一下扣上了蓋子。
桌案前坐著的人也隨之清晰地映照在了鏡中。謝真率先注意到的卻不是他令人目眩的容貌,而是那雙眼睛——如同紅玉的光澤,帶著一絲微微的金色,與長明的原身一模一樣。
其實世間紅色千千萬萬種,謝真壓根分不清什麼海棠石榴胭脂櫻桃。但這個顏色,他就是認得出來。
對方手中拿著一隻像是剪子的器具,尖頭探進盒子裡,夾了一塊只有半個小指甲大的銀色碎塊出來。他鉗著這枚顆粒,對著異常明亮的燈光,伸到鏡子前面,仔細察看。
隨著這個動作,有一縷沒有束緊的黑發從他耳邊滑了下來。他用另一隻手隨便地往後一捋,視線片刻都沒有離開手上的東西。
在燈光下,他的眼睛看上去也像是某種稀世的寶石,宛如凝固的火焰,晶瑩、堅硬、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