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麼?”
長明方答了對方的話。他翻手在陣法上又推一次,外層那束縛著他的駁雜火焰,終於在此強橫的拆解下逐漸開始潰敗,如舊漆般從四面層層剝落,在空中化為輕煙散去。
“我問你……”那個聲音變得縹緲不定,時高時低,“你是怎麼發現……這個陣法……”
“因為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長明昂然道:“倘若陵空不願後人觸碰這個封印,為何要在主殿中刻下這個血脈真火為引,與封印呼應的陣法?不想讓我解開封印的,是你。”
外層火焰如垂死掙紮般哀鳴起來,他一頓,繼續道:“至於你,你這樣瞭解此處的封印秘境,是不是當初陵空也信任過你?”
殿堂的搖撼剎那間停了下來,就連漫天火焰也為之一滯。
在這寂靜中,長明一字一句道:“而你……背叛了他。”
金紅的鳳凰真火驟然高漲,將殿堂上下席捲,接著向內一收,沒入長明手中。
直到此時此刻,這秘境中的主殿才顯現出它的真實面目。
長明一怔,無他,牆壁上面飛舞的火焰紋路實在太過熟悉,要不是刻畫的筆觸有些不同,他都要以為這是把棲梧臺下那面牆給拓下來描在這裡的了。
但他來不及多看,因為在火焰被清除殆盡的殿堂中央,立著一座漆黑的無字石碑。便是他也沒想到,這封印居然與禁地中那塊石碑長得一模一樣。
然而這塊石碑上下正透出隱隱金光,彷彿下一刻就要崩裂。
長明暗道不好,恐怕是那聲音見勢不妙,幹脆要把此處秘境毀去。他立刻放出火焰裹住石碑,卻一時間無法把那左沖右突的靈氣從石碑裡面敲出來。
眼看石碑馬上就要崩毀,說時遲那時快,殿堂左右兩側忽然射出四道赤紅的火光,鉗在石碑上。
火光並無實體,卻發出金鐵交擊的嗆啷聲,四下過後,石碑被穩穩地釘在原地,再沒有一分一毫的動靜。
接著,長明只看到一捧如黃金般的流沙從石碑中滲出,緩緩流到地面上,再如水汽散去,無影無蹤。
他伸出手,按在石碑上。觸碰到它的那一刻,他手上的三道鎖鏈中有一道隨之迸散開來,只留下微微有些焦痕的印記。
片刻之前。
水人抱著膝蓋坐在門口,每次一聽到外面妖獸的怒吼聲,就晃一晃腦袋,好像脖子很痛的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寂靜中再也沒有聲音傳來。它坐立不安地換了個姿勢,最後還是站了起來,接著就和進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那作仙門修士打扮的花妖穿過門廊,走到他面前。由於避水珠的緣故,他身上甚至沒有濺上多少妖獸的血,倒是半邊袖子上有血滲出,是源自他肩上的傷處。
如果說,此前他還在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名不起眼的散修,那麼現在他已經完全卸下了那副偽裝。還是同樣平平無奇的相貌,整個人卻猶如一柄出鞘利劍,殺氣凜然。
雖然水是不會打寒顫的,但水人現在真的很想打個寒顫。
水是它的耳目,但它此刻寧願自己沒有那麼耳清目明就好了。
因為此刻,那些漂浮在湖水上的屍骸,以及被妖獸血染成五顏六色、烏七八糟一片的水面,它都看得清清楚楚。
花妖面色平靜,輕輕甩了一下劍刃。他手中的劍經湖水洗濯,已經不帶一絲血跡,只有一點水珠順著漆黑的刃鋒向下流淌,滴落在地面的積水中。
他臉色蒼白如紙,讓人覺得他可能下一刻就要倒下了。水人卻不敢這麼想,它看著對方,就好像看著一個怪物。
它聽到花妖問:“主殿怎樣了?”
謝真就看著那水人抖啊抖,抖啊抖的,腦袋都要抖成面口袋的形狀了。
想到它吹的什麼水都是它的耳目,搞不好是真的有點被嚇到。他現在覺得,這水人恐怕不是什麼大妖,哪有活了這麼久膽子還這麼小的大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