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看了一眼竹筒,示意他不要停下,然後道:“你現在還不必知道。等霍清源過來,就交給你接待了。”
“我?”靈徽這次即使發問,也老老實實地繼續挑完了最後幾顆米,“掌門師兄你不見他嗎?”
“我去一趟毓秀。”靈霄道,“這件事不必告訴他人知曉。”
他站起身,一手端起裝著濕漉漉米粒的碗,不容置疑道:“留飯吧,我去把它燒了。”
謝真對著銅鏡,仔細調整夾在右耳上的蜃珠。
那天晚上瞎忙半天,其實盒中那捲絲絹上已經詳細註明了用法,只是當時沒來得及看,如今才被他翻了出來。他也沒想到,這東西居然立刻就能派上用場。
蜃珠一共兩枚,同時佩戴時兼有防衛作用,這個他倒是用不太上。分開時,每一枚都可施展一個常駐幻形,之所以做成一對,是因為通常使用的人會將兩枚蜃珠中錄入相同的幻形。
耳璫上附有術法,不但會隱匿自身,且不會輕易掉下。但難免會有意外,比如整個耳朵都掉了的情況,這樣另一枚即可作為補救。
謝真卻沒準備這麼用,他和長明兩人易容出行,正好一人一個。
把蜃珠在耳上固定好後,他便呼叫神識,開始嘗試。不愧是幻蜃一脈的奇珍,蜃珠內部並無陣法,卻能渾然天成的執行幻術。隨著他的撥動,一道薄薄的青色霧氣從中滲出,化為一張密網,在他周圍遊動。
神識與蜃珠甫一接觸,他便通曉了其中的運使法門。他先試著變出蜃珠中存有的一張面孔,轉瞬之間,銅鏡中他就換了一個模樣。
這張臉彷彿就是照著“平凡無奇”這四字設計出來,倘若犯了事,照著畫像去抓可能會抓錯十個。不過謝真眉角的紅印未曾被幻術消掉,突兀地往兩邊一戳,讓這張普通的臉也變得好像不太普通起來。
謝真把蜃珠裡留下的臉挨個試了個遍。大概是蜃珠原本的主人知道這東西被人拿去肯定不會幹什麼光明正大的好事,於是便留下了許多張平凡的臉。
然而謝真估計他們會扮作妖族,妖族幻變人形,通常只有固定的一個人身,多半會變得美一些。那些有過人形的妖族再生下後代,後代也會繼承一部分父母的特徵,因而妖族大部分都相貌不俗。
所以他們需要的,應該是較常人更出色,並且不會過於引人注目的臉。
不過要想憑空造出一張這樣的臉,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謝真東調調西弄弄,一會把鼻子壓扁,一會把眼睛變小,怎麼都不大順利,總覺得變出來的臉看起來就很不對勁,見之令人生疑。
試了半天不得其法,他只好停下來思索。
如果要用記憶裡的某張臉,就要冒著被認識的人發現的風險……他在腦海中搜尋時,一個念頭不期然地跳了出來。
鬼使神差地,他按著蜃珠,發動了幻形。
身周的霧氣微微飄蕩,接著倏忽一收。鏡中人眉目宛然,無聲地望著他。
曾與劍仙謝玄華相識過的那些人,看到大抵的就是他這副玉冠束發,白衣佩劍的模樣。如今已是再世之身,謝真再看到鏡中的自己,頗有一些難言的感觸。
不過大概是已經逐漸習慣現在的相貌,他略一定神,便不去多想,只是對著這張許久不見的臉觀察起來。
從前那些不熟悉的人常常在他面前有所畏怯,但除了刻意想把人嚇跑的情況外,他並不會總是板著臉。只是他原本的那張面孔,即使只是沒什麼表情地出神,都會顯得頗為冰冷,叫人沒法放鬆下來。
反觀他現在的花妖模樣,不知道比原本看起來溫和可親了多少倍。雖然不是什麼壞事,但畢竟原來的臉伴他更久,說不懷念也是假話。
興致上來,謝真取來上次施夕未留下的藥膏,將眉角的紅痕逐次遮去。完成之後,這張面孔已經和從前毫無差別。
他在鏡中看了看,心想多看無益,差不多到此為止就行了,於是一手按著蜃珠,準備變回去。就在這時,門上敲了敲,長明道:“是我。”
“進來。”謝真下意識道。
說完他就覺得不對,但長明已經推門進來,正把轉過身的他看個正著。
四目相對的剎那,長明結結實實地怔在了原地。
謝真忽然有些尷尬,他不知道這份不自在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長明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震動,即使他沉默無言,目光中卻彷彿含有千言萬語。
他原本以為對方會打趣幾句,又或者面帶懷念,可如今他的神色中不僅是懷念,還有更為沉重的,讓他一時間看不懂的某種東西。
他以自己都還沒明白的緊張,想要趕緊解除幻形。結果蜃珠他今天還是第一次用,難免手忙腳亂,越著急越錯,不知道是調到了什麼地方,他感到幻霧在融化變形,卻好像沒有消除。
面前的長明,也從百感交集逐漸變得面無表情,謝真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硬著頭皮回頭一看,發現鏡子裡他變回了花妖的模樣,眉目輪廓卻柔和很多,怎麼看都是一個姑娘。
長明:“噗。”
謝真:“……………………”
你們靜流部怎麼回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