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他用遊絲般的聲音在他腦子裡說,“如果是我,一開始就不會被發現。”
阿若緊咬牙關,牧若虛好整以暇道:“怎麼樣,你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也許確實是這樣……阿若渾身顫抖,難以控制地想。
牧若虛道:“我能救你。端看你願不願意。”
阿若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股不祥的意味:“……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讓你不要被這群人抓住啊。”
牧若虛循循善誘道:“你也不想被送去正清門,把裴心置於兩難之地吧?這可是你說的。”
阿若總覺得哪裡不對:“不是……我不想,但是,你……”
“你什麼你。”牧若虛不耐煩道,“不想就算了,反正最後害我們一起被抓就完事了。你到底想不想讓裴心知道?”
不,不能讓他知道。
在他這麼想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坐起身,綁著他的繩子紛紛碎裂。周圍的人驚愕地看著他,然後是嗤的一聲。
他看到自己的手紮進旁邊那個人的胸口,穿透了尤在跳動的心髒。
鮮血的氣息,暖呼呼又有點黏稠的觸感,人類的吼叫聲,混雜在一起,讓他天旋地轉。
“不行——”阿若聲嘶力竭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停手!停下啊!!!!”
在這之前,即使牧若虛能控制這具身體說幾句話,做一些事,可只要他想,還是可以重新取回對這具身軀的主導。
但他現在做不到了。他拼命想要控制自己的手,卻絲毫無濟於事。那些飛濺的血肉彷彿化作爬藤,死死地抓住他,拖著他向下墜落。
而另有一個他,從他的魂魄中浮起,接管了他的一切。
“你就在底下好好看著吧。”他聽到對方說。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忍卒視,周圍的村民有幾個血濺當場,另一些重傷垂死,頭上盤旋著一層灰霧。牧若虛帶著好奇的神色,揮動手指,讓灰霧繞著他們的耳朵打轉。
“別殺人,”阿若顫聲道,“牧若虛,求求你……”
“你才是別說傻話。”牧若虛在腦海中教訓他,“我又不是你。說到底這還不是你惹出來的麻煩?如果你不是太笨,裴心就不會來晉平城,不會遇到他師兄,也就沒有這些破事。”
阿若絕望道:“不是這樣……”
“不要自欺欺人了。”牧若虛嘲道,“這世道就是如此,你不淩駕於別人之上,便連選都沒得選。”
他五指合攏,猛地向前一揮。
在一地支離破碎的屍骸裡,還活著的那幾個人向他走來。說是“還活著”也不確切,因為他們雙眼蒙著一層灰霧,猙獰可怖,就像活死人一般。他們僵硬地彎下腰,開始把那些屍體拉開。
“很好很好。”牧若虛自言自語道,“讓我看看。”
“求求你……”阿若仍在用最後的力氣哀求他,“你想要這個身體,你拿去用就好了!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要……”
牧若虛不耐煩道:“阿若,我發現你確實有點傻。你真的是我嗎?”
“什麼是你?”阿若用力搖頭,“我不是你!我是阿若,我絕對不會像你一樣——”
“對啊。”牧若虛打斷道。
他冷冷地說:“我要是不幹這些事,那我和你還有什麼區別呢。”
村子用來議事的正堂,原本屋簷邊種著綠藤,青石階被來回摩挲了許多年,已經變得潤澤平整。這會兒,一蓬蠅蟲順著的味道聚過來,嗡嗡地撲落在血泊上,化作一片震動不停的陰翳。
堂中橫七豎八的屍骸中央,擺著一把竹椅,兩個眼瞳中充滿灰霧的人正在竹椅前面,起立,蹲下,轉彎,活動手腳。竹椅裡的少年半邊臉的蛇鱗並沒有消隱,而是堂而皇之地顯露著,閃動著時紫時青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