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
自從他們來到這裡,裴心平時去鎮上,都會用布把他的銀弓包起來,這樣在遠離中原的昭雲部,很難有人認出他來。阿若知道那柄弓名叫射月,是裴心的大師兄送給他的,多了裴心就不肯再說。他還知道,那個大師兄就在不久前過世了。
阿若隱約感覺到,裴心離開師門,在妖部附近的山林中隱居,恐怕與他那個死去的大師兄有些關系。但裴心不講,他便也不問。
絕大多數時候,他們在林中的生活都很平靜。阿若學會了種菜,學會了燒飯,每天早晚跟著裴心一起修行,慢慢變得開朗起來。
桓嶺中冬日並不是很冷,及至年關,裴心每天唸叨著過年過年,從鎮上買了一大堆雜貨。兩人合力準備了並不貴重,但分外豐盛的一餐,當晚裴心神神秘秘在屋後挖了半天,挖出一壇酒來。
“這是我當初和老孟……和一個師兄學的秘法,不用很久,算是釀酒中的速成法吧。”裴心拍開壇子上的泥封,“鎮上沒有好酒賣,這回試試我的手藝。”
念及阿若沒喝過酒,他們吃的差不多了,裴心才把酒拿出來倒上。果然,喝了兩三杯,阿若就已經暈乎乎的了,險些沒變回原形。
裴心把他扛回床上,出來收拾了東西,拿了條手巾浸濕,進去給他擦擦臉。擦到一半,對方的眼睛忽然睜開了。
裴心嚇了一跳,那雙眼中毫無醉意,定定地看著他。他遲疑道:“阿若?”
“阿若阿若地叫了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的本名吧?”少年柔聲道,“我叫牧若虛。”
裴心蹙眉看著他:“……你是誰?”
“看出來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阿若。”
自稱牧若虛的少年輕輕一笑,“不過,我們原本就是一體兩面。偶爾阿若睡著了,我才出來看看。”
裴心恍然:“化形那天,一開始其實是你吧?”
“你知道?”牧若虛訝然。
“現在知道了。”裴心饒有興趣地說,“你認識我,也就是說,你平時也感覺得到外面?”
“有時候吧,不過也只是看著。”牧若虛有些惆悵地笑了笑。
裴心見他的模樣,難免心軟,問道:“你不和阿若商量商量,讓你多出來轉轉嗎?”
“阿若不知道我。”牧若虛抬起眼睛,帶著幾分懇求地看著裴心,“你先不要告訴他,好不好?他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害怕的。”
裴心:“這倒是。行,我先不說。不過他總有一天會知道吧。”
“當他可以接受我的時候,就沒關繫了。”牧若虛輕聲道,“至於今天……今天是年關,對吧?我能喝一點那個酒嗎?”
裴心起身去給他端了來。牧若虛卻不像阿若那樣小口小口,而是一仰頭把杯中酒喝盡,臉上頓時泛起紅暈。
“多謝。”他說,望著裴心,“我們來日再見。”
說完這句,他便啪嗒倒了回去。裴心連忙把他的酒杯拿過來,給他掖上被子,再看時,只見他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又是一年春天。門前的菜地綠油油一片欣欣向榮,裴心抱著他的銀弓,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弓弦,細細的冰淩隨著他的手指升落,融化在泥土裡。
再往旁邊點,兩棵大樹中間用藤條繫了一張毯子,阿若正有氣沒力地趴在裡面。
他平時跑來跑去十分勤快,只是這幾天倦得不行,起初裴心還以為他是不是生病了。問才知道,他又在煩惱他修煉的問題了。
他們在這林子裡住了也有些年頭,阿若的修煉卻一直不順利。如今,他化形時臉上仍然時不時會冒出一兩片銀白色、閃亮亮的蛇鱗來,讓他煩惱無比——倒不是蛇鱗的問題,但是始終沒有進境,讓他總是很憂慮。
“要我說,你真不用擔心這個。”裴心一彈手指,又是一串霜花飛舞起來,“厚積薄發,據說越古老的血脈修煉進境越慢,日後成就也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