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座上賓
新年元月,上海是純正的南方冬天的味道,陽光微弱又時有時無,驅不走沁進面板裡的寒冷。
丁栩可下車,冬風從斜前面吹過來,他眼睛險些沒睜開。
他今天獨自出行,沒有陶萄,沒有應珈,沒有小陸和趙哥。他走進酒店大堂,有服務人員詢問有什麼能幫到他。
雖然戴了口罩和帽子,丁栩可習慣性地閃避了對方的目光,他擺了擺手,指了指幾米外的電子屏,示意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兒。電子屏上寫著“逐時資本年會”,服務人員頷首,請他上宴會廳樓層。
往常私人行程,丁栩可都穿著低調,恨不得溶進人群裡那種。但今天場合特殊,他大衣裡是白色中領毛衣搭牛仔色外套,下身穿著同色牛仔褲。
在通往宴會廳的電梯裡,他習慣性地檢查自己的樣子,同時懷疑來這裡是不是個錯誤。
丁栩可靠在廂壁,看著點電梯裡顯示數字變大,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大型活動的時候。
那時他還只是個早早出場的墊場的小咖,站在紅毯的起點緊張得不知四肢往哪裡放,慢慢走了幾步血液才回流。他聽見主持人在用令人聽著臉熱的詞句介紹他,恍恍惚惚他只能回想在學校自己做主持人的時候。
彼時他雖然極其年輕卻遊刃有餘,微小的、恰到好處的緊張像身體裡在搖晃作響的鈴鐺,賦予他自如的節奏。
如此回憶令他得到了久遠的自己的激勵,才走得下去、笑得開來,從零星對著他的鏡頭到漫天喊著他“老師看這裡”的聲音中,假裝愜意地招招手。
二十八歲的丁栩可又感到那份久違的入場前的忐忑,他很難判斷這是不是個好兆頭。
上一部劇收官,成績可圈可點,一場殺青宴、一篇小作文後,宣傳期也宣告結束。
丁栩可跟應珈和團隊一起決定了年後要開機的本子以後,便也只有若幹平臺晚會要參加,暫時可以在上海常駐一段時間。
回憶整個宣傳期,丁栩可的回憶呈瑣碎的片段。
因為他每天起早貪黑,睡眠欠奉,換太多造型,晚上換掉衣服都恍惚認不出自己。
睜眼到閉眼都在處理大量資訊,對任何人說的話,問的問題都及時作出絕妙反應,配合劇組製造話題,小心翼翼避開言語和行動的陷阱,精力被大幅損耗。
不過宣傳期和之前同事團建一下也挺放鬆,他也很看重作品播出後收到的觀眾和粉絲的反饋。總的來說,工作的疲憊並不能蓋過它帶來的滿足和快樂,丁栩可就是這樣樂觀自足的人。
從夏天到秋天到冬天,他和方繹關系竟意外地變得“穩定”起來。
最開始丁栩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了一段時間,見面的時候把一切弄得很公事公辦,進行的時候怎麼過分的講盡了,結束了話都不多說幾句,做了床伴就做到底,反正已經在應珈面前攤上了這個虛名。
這樣過了一兩個月,一是有意識地這麼做確實累,二是丁栩可覺得這賭氣也太可笑了,退一萬步說,自己又不是沒有爽到。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也就是過了,夏天逝去,梧桐葉遍地,秋風蕭瑟,起伏而零碎的情緒才是奢侈品。
在記不清的酒店套房輾轉過夜後,冬天來臨的時候,他們少有的都在上海駐紮了一陣子。
那天他們約好見面,一般都習慣了去丁栩可的酒店,丁栩可便給方繹發訊息說他在市內訂個房間,結果過了一兒方繹發來訊息,說“去我家吧”。
丁栩可沒想到方繹會提議這個,不過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說了“好”又問了方繹的地址,方繹沒有給,反而說要來丁栩可公寓接他。
“你要來認門啊?”丁栩可開玩笑。
“真的只想來接你,丁老師。”
方繹語氣過於真誠,又叫他“丁老師”,丁栩可心裡問號打了一排。這下更不好推脫,他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公寓地址給了方繹。
丁栩可住的小區在中心區,有幾位同行也住在這裡,安保隱私防護到位,丁栩可提前和管家說了讓方繹的車開進地下車庫。
晚上收到方繹訊息,丁栩可提著過夜包,下到地下一層,遠遠就看到方繹說的轎車。
他走近了,看了眼後座發現是空的,才開啟了副駕駛的車門,方繹正坐在司機位看著他。
方繹接過他的提包,轉身幫他放到後座。車裡暖氣很足,有股清新的香氣,丁栩可看了眼出風口插著的車載香氛,是藍色帆船圖案的。
丁栩可沒見過方繹開車,撥弄了一下船帆,頗為新奇地說:“第一次見你開車。”
方繹發動車子,說:“平時應酬喝酒,總出差,確實開得不多。”他看丁栩可繫好安全帶,裹著厚外套歪在座位裡,笑說,“坐穩點。”
丁栩可應付地正了正身體,不過還是一路都聽話地努力睜了個大眼睛,堅決不犯困。
方繹的公寓位於新近開發的江邊區域,一進門便能透過落地窗看到一角江景,外圍是在夜景中都透著新的綠化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