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惱火極了,大過節生意正俏的時候,倒八輩子黴遇到這種事情,怒道:“神經病啊?!莫名其妙往人玻璃上——”
唐頌冷冽的目光淡掃過來,嚇得店長立馬噤聲。
莫芯蕊把錢夾裡的百元大鈔全取出來賠給了店長,又拿出名片,“上面有我的電話,如果不夠可以找我,很抱歉。”
店長粗略地數了數錢,這才舒坦點兒,說道:“行了行了,算我們倒黴,這不影響我們營業嘛?!”
莫芯蕊尷尬地賠笑,好不容易擺平這一出後,再抬頭時才察覺早已沒了唐頌的身影。她揉揉脹痛到極致的太陽穴,吸吸鼻子,朝停車場走去。
到那兒時,升降杆抬起,他的黑色邁巴赫正要駛離。她扯了抹笑,站在出口的正中央,迫使他停下車子。
走到駕駛座那側的門邊,車窗降下,他俊臉繃得緊緊的,沒有扭頭看她,側臉的輪廓淡漠至極。
莫芯蕊的視線調轉到方向盤上,他的手因為握得太用力,拇指指甲整個呈現出白色,原本分明的指關節血肉模糊。她猶豫片刻,彎腰輕問:“你……要不要先去醫院?”
“抱歉,今晚不能陪你父母用餐了。”他淡淡說道,聲音裡滿是疲倦。
她的唇角僵了僵,說道:“沒,沒關系,你臨時有‘公事’要忙。”
他這才偏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方向盤一轉,駛離停車場。
不遠處,黑色的邁巴赫滑入車水馬龍的主幹道,腥紅的尾燈忽閃,閃著閃著就模糊了,莫芯蕊抹了下眼角,才發現眼眶裡都是淚。驕傲的、矜持的、強忍的淚……在熱鬧喧囂的平安夜街頭,在沒有人看見的停車場角落,潸然而下。
唐頌的右手抽痛,都說十指連心,痛覺神經扯得心髒都開始不規則地緊縮。手背不小心刺進了玻璃渣,他隨意挑出,抽了張衛生紙按在上面,只一瞬,白色的紙巾便浸染成鮮紅。
穿行在繁亂擁堵的馬路上,他無意識地操作著排檔,眼睛卻左右看著街道兩旁。
老天爺真是給他開了個惡劣的玩笑。明明該是個開心的平安夜,他策劃了好幾天,甚至暗暗佈置好盛大的驚喜,誰知,所有的準備抵不過一場意外,驚喜變成了驚嚇……甚至驚駭,兩人好不容易回暖的關系更是降到了最冰點。
他後悔死了,真不該接那個電話。但是……不接又如何呢?身為她的未婚夫,哪怕是名義上的,他也必須盡到該有的責任。
她說她父母從g省過來,傍晚抵達,想跟他們吃頓飯。在咖啡廳等候時,服務生不小心把別桌殘餘的冷咖啡潑灑到她胸口,褐色的一團,在米色大衣領口很是顯眼。附近就是b城商廈林立的購物區,他本著紳士風度陪她一起過去,順便給莫家兩老選購禮物,誰能料到……該死的會那麼巧!
而他終於知道沈略為什麼瞞著同學,不讓他去學校。她室友驚詫的目光落在她搖搖欲墜的身上時,他心疼死了,那句“莫老師的未婚夫”,難堪的何止她。他乍然聽聞後先是震驚,緊接著怒氣襲來,因為她的輕易相讓。可……要她怎麼說呢?她沈略的男朋友?他知道她臉皮薄說不出口,也站不住腳。
本來的緩兵之計,如今卻成了他倆之間最強大的阻礙。
中秋回大院時孟唯亭還提醒他,說莫芯蕊在g大客座講課,讓他收斂點。他當時嬉皮笑臉不以為意,“我跟她沒什麼,一沒牽過手二沒親過嘴的,純潔的不能再純潔,能惹出啥事兒?”
“訂過婚呢?真以為小孩子扮家家酒,演完就忘?”
他覺得自己和莫芯蕊都沒拿這段婚約當回事,臨時合作演演戲糊弄一下瞎操心的兩老而已。卻忘了,戲裡戲外,演員容易抽離,觀眾卻久久回味,甚至當真。
最最要命的是,他一心想隱瞞的人,也當了真。
從停車場出來後車窗就一直沒關,寒風夾雜著霰雪,一粒粒冰疙瘩呼呼往他臉上砸,也將他砸清醒幾分。他帶上耳機急切地給她撥電話,無意外的,傳來的是“已關機”的提示音。
他開始心焦,越發擔心起她。會不會凍著?會不會餓著?會不會……再遇到個冒失的司機?
因為眼睛一直搜尋著路兩側,紅燈亮起時,差點跟前面的出租追尾。他猛地踩下剎車,手指雜亂而飛快地彈著方向盤,只幾秒又煩躁地收回,取出打火機點了支煙。
白色的煙霧繚繞,驀地,他眯起眼睛,目光聚焦在天橋下的公交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