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今日這樣的變故,他寧肯死了也不想等到明日更清晰地面對失去所有。
說到底是他自己心裡脆弱,防線崩潰,難以接受現實才自戕。
也許他死之前確實對她有所愧疚,但她不會接受,也不想去理會。
前塵舊事今日被一把地淵火燒毀,她再不想看見聽見過去的任何事。
仙瑤沖進黑霧,最終也沒回頭去看謝扶蘇那邊一眼。
謝扶蘇閉眼之前也沒等到回應,血浸透了他的衣袍,讓他想到仙瑤小的時候探親回來,非要鬧著給他洗衣裳以表孝敬,說是在蓬萊看到凡人漁民的孩子這樣做,人家的父母很是開懷。
謝扶蘇說了好幾遍他的法衣不需要洗,就算要清理也只要一個法咒便可,但仙瑤還是堅持。
於是他在一邊看著小小的女孩抱著沉重的法衣外袍,在溪邊努力地洗啊洗,最後衣裳終於洗完,她自己全身也都濕了。
滿身潮濕的小女孩轉過身來,笑著對他說:“師尊,我以後都孝順你啊!”
謝扶蘇緩緩閉上眼,滿身血的潮濕,便如那日穿上那件潮濕的袍子。
厲微瀾看著師尊再無氣息,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安靜。
他抓起呆滯的師弟,抱住沒了氣息的師尊,努力地掠出地淵火。
隨著仙瑤走遠,地淵火逐漸熄滅,他們茍延殘喘下來,但也時日無多。
蜀山是回不去了,素蕪長老和持法長老都死在了地淵火裡,倒是沒了回去之後還要受驅逐的苦惱。
厲微瀾抬頭思考了一下,覺得就算他和師弟也要死,也得死出最後的價值才行。
“我們葬了師尊,一起去一個地方。”
葉清澄六神無主,也不能再說話,他被厲微瀾拖著走,像個失了腦子的行屍走肉。
修界和魔界的人陸陸續續從妖界撤走,帝江在這裡堅持到最後一刻,倒在了熄滅的地淵火裡。
他和別人不一樣。
他在地淵火裡感受到的如倦鳥歸巢,令他沉溺其中不想醒來。
他覺得很累,身體僵硬,呼吸緩慢,於是放任自己在火焰留下的灰燼裡閉上了眼睛。
帝江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死了,只模模糊糊感覺到身邊聚集了很多人,是平日裡常見的大妖小妖們。
他們每個都很熟悉,每個他都很重視,但每一個都不是他這個時候想要看見的。
他只想看見弟弟。
但他再也看不見了。
妖界天邊的黑雲之中,仙瑤一進去便感覺不太對勁。
她解決了修界的人,便立刻來這裡幫沈驚塵。
其實她不覺得他需要幫忙,很清楚楚千度不是他的對手,只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太在意一個人就會拿不準放不下,焦慮緊張。
仙瑤沒在黑雲裡看見沈驚塵,反而先看見了楚千度,楚千度狀態非常奇怪。
他一個人在原地滿頭大汗地兜圈子,手持本命劍揮來揮去,口中不斷呼喊,好像正與人奮力交戰,實則自己唱戲,十分滑稽。
仙瑤愣了一下,耳邊很快傳來熟悉的聲音:“來了?一直在等你解決這最後一個呢。”
溫熱的雙手按在她肩膀,將她往前輕輕一推。
“雖然這件事我也能做,但總覺得你還是想親自做。”
“速戰速決,否則哪怕你在和他打架,我也會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