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糊塗到死,便是到了輪回之中她也無法安心轉世。
她高高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天幕,聽見了那少年回應長浩的話。
“仙君睿智遠超常人,魄力更是修界無人能敵。”少年笑吟吟道,“您的心胸在下佩服無比,自然知曉您不會被傳聞輕易欺騙。仙君當年能胸襟開闊到修煉異族術法,就比那些故步自封的修士好了不知多少。”
他的話聽著好像在恭維長浩,卻每說一句都讓長浩眉峰顫抖,隱忍剋制。
“無法飛升成仙有什麼要緊?等全部煉化青霑的神魂,仙君就會是當世最強。就算蜀山楚千度來了也不會是您的對手,更別提魔君了。”
“青氏女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金遺風確實帶回了她父母兄長的本命劍,但那些人也全都死在金遺風和仙君您的手段之中。”
“只能說魔君確實不足為懼,仙君不屑於他一點都不稀奇,他就算再強大,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眼裡只有殺戮的偏執瘋子罷了。”
這一聲聲話語如同萬道驚雷,劈在修界所有人身上。
整個修真界無人不知百年前的仙魔大戰。
更是無人不知青氏滿門戰死,只餘青執素一個孤女。
孤女下嫁給有恩於她的寒門金氏,將金氏經營壯大,兩人育有一個天生劍骨的女兒,縱然後來女兒入了魔,那也曾是修界的一段佳話。
人們哪裡想到,自尊為地仙,也在仙魔大戰中出力不少的長浩地仙,居然與金氏有過算計,陷青氏於死局之中。
這少年又到底是什麼人,三言兩語說出從前秘密,長浩明明不高興卻又不敢反駁他?
最要命的是長浩活到今日不曾天人五衰,還日益強大,居然是修習了邪術!
當顧弦生終於從索靈陣裡走出來的時候,天幕裡的畫面也徹底放完了。
仙瑤靜靜地站在母親身邊,並不管這個人的死活,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母親。
可顧弦生好竟然直接到了母親面前。
仙瑤瞬間擋在青執素面前,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顧弦生怔怔地劃過她的眉眼,看著她眼底不曾掩飾的恨意,終於明白為何第一次見面她就想要殺了他。
原來九霄宗玉金氏族人有那樣的糾葛,原來師尊真的修了邪術,原來一切都那麼荒謬。
顧弦生胸口悶痛,難以自控地噴出一口血來。
他半跪在仙瑤面前,什麼話都來來不及說就被一道劍氣掃出很遠,唯一得到的只是一個“髒”字。
顧弦生倒地不起,憶起自己學藝拜師,精挑細選,居然選了一個最差勁的師尊,不禁悲從中來。
仙瑤管不了這些閑雜人等,她現在很擔心母親,她從天幕展開就一直沉默不語,始終仰頭看著。等天幕放完了她也沒有任何反應,仍然維持著那個姿勢。
她想開口,卻怕出聲之後打破什麼,帶來更糟糕的結果,於是只能安靜陪伴。
靈山結界在天幕消失後加固得堅不可摧,她們站在這裡沒有一點危險。
現在有危險的是九霄宗和蓬萊金氏,明日就算說起仙瑤入魔的事情,知曉青氏冤屈的人也會道一聲她的“可憐”和“被迫”。
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陰謀揭穿得那樣快,哪怕仇人還未身死,讓他活著受些時日的唾罵和折磨也不是件壞事。
除了那少年身份不明,不知是否參與到了事情之中,仙瑤本該沒什麼可不安的。
但正是這本該快活的時刻,她的不安因母親過於安靜的反應上升到了頂點。
她忍不住喚了一聲“娘”,手抱住母親的手臂,很擔心會被甩開。
她喉嚨沙啞幹癢,不太能連貫說話,一張開就忍不住咳嗽難受,但她逼迫自己努力去說。
“娘,我現在很慶幸自己被人推下了地淵火,死過那一次。”
這樣的話終於讓青執素有了一些反應,她身子動了動,眼尾稍稍抽搐。
仙瑤緊緊抱著她,低聲自語般道:“地淵火溫度極高,任何東西墜入其中都會即刻灰飛煙滅。我在其中所受煎熬苦痛,從劍骨到靈根都毀於一旦,從前我為此不甘,可現在我只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