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自告奮勇,留在戴關的身體裡面,打算堅守到最後一刻。
那是他和扶桑共同呵護過的孩子。
有圓圓監視,又有盤踞在戴關腸胃中的枝條鎮守,假以時日,南昌府的陳舊風氣必能肅清。
戴關恭恭敬敬地應下。
他跪在地上,高聲謝恩:“小人跪謝觀音菩薩救命之恩!”
“小人從今以後,必定痛改前非,盡心教化百姓,再不讓任何一個女嬰橫死,不讓任何一個男子殘害親生骨肉!”
扶桑隔著窗子微微頷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盼你說到做到。”
謝承安送走戴關,鎖好院門,回到房中。
他走到扶桑身後,握住一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枝條,幫她按摩,問道:“累不累?”
“累。”扶桑放鬆地靠向謝承安,卷須親暱地纏住他的手腕,幾片綠葉從枝條上冒出來,隨著他的動作簌簌作響,“我最不喜歡鬥心眼,沒意思得很。”
謝承安笑道:“不喜歡還演得這麼好,要是喜歡,那還得了?”
扶桑歪著腦袋想了想,也跟著笑了。
這晚,扶桑和謝承安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間,她的神識離開軀殼,回到那片血海。
空中架起一座白骨搭成的橋,似乎是在給她引路。
扶桑循著白骨橋走上熟悉的小島,看到小鬼們圍坐在一起,正在嘰嘰喳喳地聊天。
阿金和阿銀率先跑過來,一邊一個牽住她的手。
阿金笑道:“姐姐,謝謝你幫我們了卻心願,我們準備投胎了,商量著跟你告個別。”
阿銀道:“姐姐確實有兩把刷子,當初是我小看你了。”
扶桑心裡感慨萬千,既為她們高興,又為別離難過。
她摸摸阿金和阿銀的腦袋,努力擠出笑容:“投胎是好事,恭喜你們,下輩子一定要挑一個好人家!”
大姐鬼和二姐鬼手拉著手走過來。
大姐鬼似乎想說什麼,張了好幾次嘴,迎著扶桑好奇的目光,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
“我替大姐說吧。”二姐鬼低著腦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們大部分都沒名沒姓,不想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走,你能不能給每個人起一個名字?”
大姐鬼重重點頭:“我們不挑,不用像‘圓圓’、‘阿金’、‘阿銀’那麼好聽,說得過去就行。”
扶桑立刻答應:“這有什麼難的?”
小鬼們歡天喜地,很快排成一列,挨個走到扶桑面前,等她起名字。
扶桑絞盡腦汁,把她能想到的美好字眼全都翻出來,跟孩子們耐心地商量,還用枝條拼出形狀,讓她們牢牢記住。
每隻小鬼得到心儀的名字,都要在扶桑臉上親一口,當做報酬。
扶桑給最後一隻小鬼起好名字,抬頭望著慢慢遠去的隊伍,和她們揮手道別。
這時,一個模糊的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隻小鬼的個頭小得有些過分,只能勉強稱之為人形,身體淡得像一團薄霧,好像隨時都會消散。
小鬼跟在隊伍最後,轉頭看著她,小小的雙腳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扶桑的心口莫名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