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拿著雞腿,右手夾著紅燒肉,一通狼吞虎嚥,吃得肚皮滾圓,靠著阿蘿直打飽嗝兒。
阿蘿也吃了很多,摟著狗兒瘦小的身軀,笑著刮他的臉頰:“小豬小豬,羞羞羞。”
狗兒故作兇惡,沖著阿蘿齜了齜牙,片刻之後又笑起來。
吃完飯沒多久,朱能就睡死過去。
阿蘿和狗兒在朱能的床邊打地鋪。
狗兒在地上滾著滾著,滾到阿蘿懷裡,抱著溫熱柔軟的身體,跟她咬耳朵:“阿蘿姐姐,我長大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銀子,讓你天天吃肉,天天啃雞腿!”
阿蘿困得睜不開眼睛,拍拍他的後背,輕聲道:“我相信你,快睡吧。”
狗兒做了個長長的美夢。
夢裡,他和阿蘿都長大了,他們穿得體體面面,躺在高高的稻草垛上曬太陽。
天上的雲彩不是紅燒肉的形狀,就是雞腿的形狀。
他樂壞了,咯咯咯笑個沒完。
狗兒睡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他還躺在地上,脖子以下纏滿白布,白布底下好像沒穿衣裳,面板表層塗滿黏糊糊的膏體,一會兒像火燒,一會兒像刀割,疼得大聲慘叫。
“阿蘿姐姐,阿蘿姐姐,救救我……”他本能地呼喚阿蘿的名字,無意間轉過頭,對上一雙絕望的眼睛,渾身的血瞬間涼透。
阿蘿住在朱能新買的花瓶裡。
她比自己高出半個頭,身量並不算小,不知道是怎麼塞到裡面去的。
狗兒想到昨天晚上的那頓大餐,瞬間明白過來,大聲咒罵:“朱能!朱能!你給我出來!你對我和阿蘿姐姐做了什麼?你不是人!你王八蛋!”
“小畜生,亂吠什麼?”朱能關緊房門,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曾經和善可親的面孔變得陰毒殘忍,“要不是兩位師伯點撥,我還想不明白——老掉牙的唱曲兒、噴火、吞劍能賺幾個銅板?客人們想看的是新鮮玩意兒。”
朱能指著阿蘿,笑道:“狗兒,你看你姐姐多漂亮?花瓶多襯她的膚色?我把瓶子往街上一擺,讓你姐姐在裡頭唱曲兒,能不叫座嗎?”
“王八蛋,王八蛋!”狗兒掙紮著翻了個身,趴在地上往前爬,由於四肢全被白布捆著,姿勢可笑得像只蠕動的豆蟲,“阿蘿姐姐,你別哭,我馬上救你出來!”
“狗崽子,小小年紀還挺懂憐香惜玉的嘛!可惜了,你自身難保,救不了別人。”朱能獰笑著踢了狗兒一腳,把他踢得口吐鮮血,“別折騰了,你身上的藥膏可花了我不少銀子,要是蹭掉了,我跟你沒完。”
阿蘿一直沒說話,此刻看到狗兒吐血,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爹,求您別打他!我什麼都聽您的,您放過他吧!”
朱能冷哼道:“你本來就應該聽我的話。再說,我賺了銀子,你們倆也能跟著吃香喝辣,受點兒委屈算得了什麼?難不成還想讓我把你們當少爺小姐供著?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沒有那麼好的命!”
狗兒歪躺在地上,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桌子,很快被劇透摧毀神智,四肢抽搐,不停冒冷汗。
他害怕嚇著阿蘿,死咬牙關,不肯叫出聲,整整熬了三天三夜,直到朱能撕掉被汗水和鮮血浸透的白布,才意識到,自己活活脫了一層皮。
他變成了個血人,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肉。
朱能拿著新剝下來的黑狗皮,在狗兒身上比比劃劃。
狗兒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麼,恐懼地睜大雙眼,使出渾身力氣,只不過挪出一尺,所過之處,全是血痕。
“不要……不要……”阿蘿的淚水早就流幹,此時順著眼角滑落的全是鮮血,“爹,不要啊……”
朱能拿出江湖郎中特製的藥膏,把狗皮粘在狗兒身上,又逼他嚥下止血平瘡的傷藥,笑道:“自今日起,你就叫‘天狗’。”
他自言自語道:“像你這樣聽得懂人話的好狗,肯定是天底下獨一份兒,好好養傷,傷好之後,師傅帶你出去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