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留著吧,哥哥不需要這個。”以諾蹲下身體,為維託裡德整理了頭發,說,“去告訴大家,可以開飯了。”
維託裡德總是很聽以諾的話,他跑出了廚房,將以諾獨自留在那裡。
神殿今天的晚餐是貝殼湯,修士們在吃飯時發現以諾沒有喝貝殼湯,還問他為什麼不喝,以諾說自己對海鮮過敏,不能喝這個。
“真可惜,這桶海貝還是你帶回來的呢。而且以諾,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上次生病還沒痊癒嗎?今晚是血月,吃過晚飯我們都早點睡覺吧?”一個修士關心以諾,“瘟疫的烏雲在漸漸散去,施粥所那邊的醫生說今晚有他們守夜就夠了。”
血月是惡魔出現的夜晚。
在這一天,地獄裡的魔鬼之聲會在血月下、在黑暗中響起,蠱惑人類犯下罪孽;那些惡魔也可以透過圖陣,回應暗黑魔法的召喚降臨人間,製造殺戮。
所以當血月來臨時,人們最好都早點睡覺,以避免聽到魔鬼的聲音受其蠱惑。
以諾答應那個修士“好的,我會早點睡”,然而當夜色變深,血色的月亮從雲層後出現,在大地上灑下陰冷森然的紅光時,以諾依然沒有睡覺。
他換上了自己最精緻昂貴,也是默倫點名想看他穿的那件衣服——來自頌恩歌劇團捐贈的唱詩班白袍,來到了彌瑞爾的墓前,一邊和彌瑞爾聊天,一邊等待更深的夜晚……等待喝了貝殼湯的人們都睡熟之時。
“其實我應該給自己留一晚沒下藥的貝殼湯嘗嘗的……你說對吧?彌瑞爾。”
以諾擦拭著手中鋒利的餐刀:“對不起,我今天實在太忙了,沒想起來拿出一些錢給你買幾個蛇果,你很愛吃那個,也不知道下了地獄你還能不能吃到……”
“我吃到了。”
彌瑞爾的聲音突兀地在紅色月光中出現,語氣焦急,他對以諾說:“以諾,你召喚我吧,我替你去殺了默倫!你不要自己動手,這是重罪!你會下地獄的!”
“今天是血月,而我是惡魔,你只是受了魔鬼的蠱惑,你以後好好懺悔,天父會原諒你的!”
以諾擦刀的動作倏然停下,他呢喃著說:“是啊,今天是血月,惡魔會在這一天來到人間……”
“而我已經知道惡魔來到人間了,那我為什麼還要再召喚另一個惡魔也來到人間呢?”
以諾沒有聽從那道偽裝成彌瑞爾嗓音的魔鬼之聲的蠱惑,他舉起手裡的刀,和鋥亮刀面中自己的眼睛對視,說——
“我應該做的,是將那個惡魔送回地獄。”
話音落下,以諾就捏著刀朝默倫的房間走去。
同樣喝了貝殼湯的默倫陷在深眠之中,直至右手傳來的劇痛把他刺醒。
他睜眼醒來,想看看自己的右手怎麼了,可將右臂抬到眼前時,他才發現他的右手已經沒了。
“默倫神父,我昨天看到你用這隻手碰小維的臉了。”以諾在角落裡哼唱了兩句歌聲,吸引默倫的注意,待他將目光望向自己時,以諾就走出陰影,把那隻手丟到血色的月光中,用腳狠狠踩住,“你不該這麼做的。”
“以、以諾?”默倫難以置信地望著以諾,罵他,“你瘋了嗎?!”
以諾拎著滴血的餐刀走近,臉上有著燦爛的笑容,畢竟默倫說過,他不想看見他的眼淚,只想看到他的笑容。
“我沒有瘋。”他告訴默倫,“我是在驅魔啊,你不能再留在人間了,默倫神父,你得回到地獄裡去。”
“你真是瘋了!”
默倫從床上跌下,他的腿骨折了,目前無法走路,只能靠爬艱難地向門口移動:“今晚是血月,你一定是受了惡魔的蠱惑……”
“你不是讓我穿這件衣服來唱歌給你聽嗎?如果聽你的話也算……那麼我確實受了惡魔的蠱惑。”
以諾將餐刀交握在手心,閉上眼睛開始唱歌。
曾經,默倫認為以諾的嗓音宛如被天使吻過一樣完美,可今夜再聽,他只覺得少年空靈幽渺的歌聲就像魔鬼的靡靡之音,是為他送葬的催命亡曲。
他好不容易爬到門口,撐著牆壁直起上身去想去開門,卻發現房門好像從外面被堵死了,怎麼都推不開。
“我是翻窗進來的。”以諾睜開眼睛,好整以暇地看著默倫掙紮,“如果你的腿沒斷,你也可以翻窗爬出去,可惜了。”
默倫又嘗試大聲呼喊救命,屋外卻同樣沒人回應他的求救。
以諾嘆了口氣:“默倫神父,今晚是血月呀,沒有人願意回應惡魔的呼喚。”
而默倫在確定自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離開這間屋子,也無人來救他以後,只能使用最後的手段——握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鏈,對以諾念驅魔的經文。
“你還戴著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