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院兒裡就成。”倒是還沒那被喚二姐兒的小姑娘有主意,聽見有小姑娘答話,準備搬運的二人看了蘇嶼一眼,見蘇嶼點頭,也就開始搬了。
“姐姐,你可真好看,美得像從畫裡出來的,我姓齊名桑寧,姐姐呢?”那小姑娘到蘇嶼的肩膀處,也不見外,友好地挽著蘇嶼的肩膀把她拉進門裡來。
大門朝南,進門是一個小院落,不大不小,小路是青石鋪的,不是很平整,有些雜草從未覆蓋青石的地方冒出來,肆意生長。
正對大門的是主屋門,左側面還有兩間房,門關著,不知是倉庫還是柴房,主屋與左側房屋的西北夾角有顆青梅樹,樹下放了張石桌和幾個石頭凳。
右側則是面牆,離牆不遠的東北角是個軲轆水井,旁邊放了個木桶和兩三個木盆,正中則是一小片菜地,鋤得勻勻地似是剛播種,一根晾衣繩橫貫南北,靠牆的東南角還有兩間圍起來的露天小屋,西南角有個籬笆圍起來的棚子,有個餵食槽。
“我……姓蘇,名嶼。”
“噢單字呢,和我阿兄一樣!我以後叫你嶼姐姐好不好?”桑寧甜甜地回道。
然後她拉著蘇嶼到那青梅樹下的石凳子旁,示意蘇嶼坐下歇歇。
蘇嶼道謝半彎腰正欲坐,看著石桌上亂爬的兩只螞蟻心裡咯噔一下,此時也顧不上是否矯情了,忙站直了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謝謝你小妹妹,沒事兒,我不累。”
“姑娘。”這邊尚且說著話,餘嬤嬤那邊叫蘇嶼了。
蘇嶼看見她的大小行李進了院,意識到餘嬤嬤這一行人是要與她告別了。
“姑娘且先在這住著。”餘嬤嬤似是終不忍看她那眼神裡的認命,也似是安慰,又將這一路說過的不知多少次的話道出。
“我們公子說了,明年春闈他必定榜上有名,屆時定第一時間迎娶姑娘進門,姑娘千萬不要自怨自艾,擎等著我們公子提親就成。”
蘇嶼卻是淡笑一下未置一詞,這世間情義涼薄,不外如是。
父親是,聞家亦是。
昔年齊家落魄,父親便悔婚與人斷絕了來往,事情發生時她還小,不過七歲。
而那個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父親,轉頭未經過她的同意又將她與門下侍郎聞攸的獨子聞琅定下婚約。
她未反抗,不是因為喜歡聞琅,只是也不討厭聞琅就是了,況且父母之命她從未想過違拗,但在八年的相處中到底也是處出來了些情意。
如今蘇家遭難,聞家亦如法炮製,斷了這婚約。
此刻也說不上聞家是否真的無情無義,大難來臨各自飛本是人之常情。
況且聞攸也好不到哪兒去,因與父親交好而受到父親牽連,被貶為監福州鹽酒稅,五年不得升調。
父親的同僚中,也就聞攸未將她拒於門外,不過相較於她的處境也是杯水車薪。
但聞家到底是念著舊情,派人把她好好地送到了這小鎮上來,並一路周到照顧著,說句仁至義盡尚不為過。
婚約都廢了,信物都退換了。
那隻鑲金翡翠玉鐲,離京前夜被她擲在池塘裡,那是聞攸給她安排的暫住處,中間有一個很大的池塘。
八年的感情不過濺起了這一絲水花,然後咕嘟一聲沒入了池塘,再也看不見。
只是那聞琅還巴巴地念著要娶她呢,不僅託餘嬤嬤捎話還帶情信,讓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該感嘆遇此良人,還是暗罵他優柔寡斷。
要麼就直接帶她去福州成婚,護她一生,要麼就斷的幹幹淨淨,不再往來。
偏此人站在中間,託人說著此生非你不娶的情話又沒半分行動力,讓人委實信不起來。
看著那一行人漸行漸遠,蘇嶼終是回過神來,從前大京城的蘇府貴女再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偏遠小鎮上的布衣鄉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