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年,魔尊挑戰太清宗未來掌門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兩界盡知,連不相幹的賭坊都開了盤。
魔宮中慶功宴都擺好了,卻久等未歸。
而今百餘年過去,兩界關於天塹一戰的流言,也越傳越離譜。
許多人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莫七小心翼翼抬眼瞥向楊善,見他躺在榻間閉目,尋思說點高興的,他道:“尊主您不在魔宮,時間一長總歸瞞不住的。四位魔將大人便輔佐聖子暫代宮務,約束五域九海。幸好您早有預見,與靈界簽訂了靈淵之盟,魔界中人若主動生事,便視同叛出魔界。故百年餘來,雖有小摩擦,但內外還算平靜。”
楊善單手支頤,未有表態。他方才強壓下去的頭疾又洶洶而至,以至於服用了凝神丹後,頭疾絲毫沒有緩解,耳畔的話聽一半溜一半,著實心神乏力。
莫七極有眼力地點了安神香,退了出去。
門扉合上,楊善再難維持淡然。
凝神丹不管用了。
腦仁如被惡蟲啃噬一般,不知覺間,他唇瓣被牙尖咬破,唇角溢位一絲鮮紅來,抓向手臂的指甲摳出道道血痕,觸目驚心,疼了一陣,終於才如願昏了過去。
然而不到一刻鐘,又被神魂深處傳來的陣痛喚醒,頭疾之症加重,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楊善被折磨到幾近失了神志,翻滾間“咚”一聲不知撞到什麼,狠狠磕了下,額角起了紅。
“尊主?!”
門外,莫七三人聞聲而動,即刻詢問。
“……無礙。”楊善施了一個療愈術,磕破的外皮恢複,他捋直衣袍,晃頭提勁,將撞倒的木櫃扶起。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撫琴聲。起初清越柔和,如深谷回響,後琴絃相親,似玉珠落盤,錚然清靈,頗有滌蕩心塵之感。
最為關鍵的,是琴聲中蘊含著某種奇異的法力波動。
楊善一時聽得痴迷,待琴聲漸低,忙囑咐催動飛舟,追逐琴聲而去。
直至一片禁空區域,飛舟跟著前方那數丈之遠的三輛高大馬車落下。
琴音正是從馬車內傳出。
又聆聽少頃,楊善心神舒展,頭疾竟有所緩解。
此時,前方駕馬走來一個身形魁梧的長須中年人。
積雪深厚,馬蹄踏出嘎吱聲,走至丈遠,中年人遙遙一拱手,朗聲道:“我家公子說,東淵人跡罕至,相逢即是緣分,請紅衣前輩進車一敘,定煮茶相待。”
莫七三人均是黑衣,唯有楊善一襲紅,這話自是邀請楊善無疑。
只是,正如這長須人所說,東淵人跡罕至,尊主被一陣琴聲吸引本就奇怪,偏偏還只邀他一人,簡直像……請君入甕一般,莫七心下覺得十分蹊蹺,想說什麼,卻聽楊善爽朗一笑,痛快應道:“求之不得,只是前輩二字不敢當。”
他說罷,令莫七三人自便,自己疾掠前去。
迎著凜冽寒風,楊善衣衫飄動,輕盈似飛鳥,他來到馬車幾步之遙的地方,略一拱手道:“道友有禮了,在下楊善,散修一名。適才聽聞公子琴聲入迷,又得相邀,實感榮幸。”
琴聲一停,靜了須臾,傳出陣陣乏力的咳嗽聲,又是叫著“公子”的聲音一陣關切。
楊善抬眼一瞧,有一個紮著小辮的姑娘掀開外層車簾,露出一片垂落的白紗帷幕。另一人身形瘦高,身著白衣,影影綽綽,端坐在琴臺前,面孔看不真切。
巧的是颳了一陣風,偏偏帶起白紗一角。楊善窺見一雙如玉般的手,安放在琴絃之上,瓷白修長,指骨分明。
“前輩,請入車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