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字字錐心,喻寒依忽然輕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把人帶下去吧,念在伺候了朕一場的份上,留個全屍。”
賜死的命令下來,宋溪才真正感到害怕,跪在地上不住求饒。喻寒依轉過身去,只當沒有聽見,直到宋溪的聲音徹底消失後,才終於不再強撐著,頹唐地坐倒在地上。
是呀,害死季明歸的人,是自己。
是自己,強行把他留在宮裡,用自以為深情其實無比自私的愛,如同蜘蛛一般將他纏繞在令人窒息的網上,直到他徹底動彈不得。
至高無上的權力矇蔽了喻寒依的雙眼,讓他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總以為自己和季明歸來日方長,再大的嫌隙和誤解,等以後自己不忙的時候,兩個人好好談談,總有解開的一天。
但他沒有想到,永遠也不會再有這樣一天。
如今的自己,是真正的什麼都不剩了,稱孤道寡了一輩子,終於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喻寒依去了趟東宮。
雖然只是過繼,但他一直把喻汀當成自己和季明歸兩個人的孩子。
季明歸還在的時候,總擔心這孩子太過天真善良,日後登上帝位會遭人算計,於是一有空就會教他一些醫術,教他行針解毒。
喻寒依看著一身藥香的喻汀,就好像看見了初次見面的季明歸。季明歸抱著自己的時候,也總有這樣一股淡淡的苦味。
“父皇,父後怎麼了?”帝後薨逝的訊息並未告知東宮,但小太子在宮裡陡然轉變的氣氛中,隱隱察覺到了一些東西。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喻寒依說。他很難跟一個只有七歲從小錦衣玉食的孩子去解釋什麼是死亡,也不想讓他過早面對這種悲痛卻必然的離別。
喻汀不安地看著喻寒依,張了張嘴,之後問:“是因為父皇嗎?”
喻寒依的表情剎那僵硬,問他為什麼這樣說。
喻汀說:“因為父後總是不開心。父皇有前朝的事情要忙,還有那麼多妃嬪,總不陪著他,見了他又和他生氣。父後要是因為生父皇的氣離開的話,兒臣能明白。”
小孩子的話沒有遮攔,也不經過太多的琢磨,可正因如此,說出的真相才是血淋淋的,讓人生疼。
“連汀兒也能看出父皇對父後不好嗎?”喻寒依蹲下問道。
“也不是不好,父皇是皇帝,有好些事情要忙,總是顧不上的。”
喻寒依抱住喻汀,眼淚打轉:“不必為父皇說話,確實是父皇對你父後不夠好,所以他才拋下我們。”
“那父皇下次見了父後,要跟他好好道歉。”
“好,一定會的。”喻寒依伸出手指,同他拉鈎。
只是不知碧落黃泉,所愛隔陰陽,還有沒有道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