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寒依讓身邊侍衛解開了季明歸腳上的鐐銬,季明歸隨即朝他一揚眉,問怎麼這會兒又不怕自己逃跑了?
喻寒依開口道:“光天化日的,就你這三腳貓功夫……朕對禁軍侍衛們還是放心得下的。”
季明歸蹭了下鼻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聲。他能獨自闖蕩江湖,還能隨意進出皇宮,功夫其實不錯,但跟皇帝身邊的人比,確實擺不上臺面。
喻寒依帶他去的地方季明歸不是第一次涉足,甚至那裡還是他和喻寒依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長門宮。
季明歸想起那天是自己第一次進宮,被應陽細作給的地圖給坑了,誤打誤撞進了冷宮,他抱著不來白不來的心思走了進去,沒想到正好撞見小皇帝發瘋。
“陛下,讓你跟皇後在長門宮成親是我鬧著玩的,您也犯不著拿我開涮。”季明歸搞不明白喻寒依把自己帶到這地方的意思,半開玩笑地說道。
但喻寒依卻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意思,淡淡地說了一聲“進去”。
貼身跟著的侍衛都留在的院子裡,進入正殿的只有喻寒依和季明歸兩個人。
當年小皇帝在這裡發過好大一通脾氣,把殿內裝飾的瓷瓶砸了個幹淨,如今這裡顯然仔細打掃過,擺設的花瓶也換了新。
但令人奇怪的是,長門宮的正殿最中央的位置,還是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幾年過去顏色已經接近黑色,似乎被打掃的內侍們有意略過了。
“你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嗎?”喻寒依看著那塊帶狀血跡忽然開口。
長門宮裡的血跡,無非是被打入冷宮後尋短見的嬪妃留下的。可是這塊血跡被保留至今,著實有些奇怪了。
忽然喻寒依又說了一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
“今天是我母親的祭日。”
季明歸忽然明白了什麼,在血跡前蹲了下來,拿手蹭了一下地上,但那血跡留了太久,早已浸入了磚石,季明歸手上只摸到了灰塵。
“先皇後是死在這裡的?”
喻寒依點頭,又忽然搖頭:“準確地說,她不是我的生母,但卻是我的母親。”
喻寒依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季明歸卻精準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皇後並非喻寒依生母,卻對他極好,有養育之恩,所以喻寒依說她是自己的母親。
季明歸忽然想起鄭飛文,嘆了口氣問:“那後來呢?”喻寒依並非不知感恩的人,若對方如此重要,必然不可能讓她死在冷宮當中。
“她為了四弟,與大哥合謀,企圖將朕置於死地,但還好被父皇及時發現,把她打入冷宮,當著朕的面賜了她一杯毒酒。”
喻寒依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飄飄的,但季明歸知道,當時十幾歲的喻寒依經歷這一切的時候,心裡要承受多麼巨大的痛苦掙紮。
季明歸也平靜地給他講了鄭飛文的事情,說:“你看我們都有同樣的經歷。”
“那你還恨他嗎?”喻寒依問。
季明歸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思考了片刻說:“他害我家破人亡,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應當不恨他……因為這些年,他待我也是真的好。”
鄭飛文對自己有養育之恩,也有殺父之仇。季明歸是個懶人,面對這樣矛盾的感情時,他寧願選擇忘記一切,反正鄭飛文已經死了,所有的恩怨也該煙消雲散。
“朕也不恨她,或者說,現在不恨她了。”當初年齡小,確實恨過怨過,可後來漸漸長大,喻寒依才明白,宮裡的人個個都是身不由己。
先皇後在中宮十數年,從來沒有得到過夫君的愛,也沒能為自己的孩子掙到一個好的前程,她最後錯誤的選擇,或許只是因為一點點的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從來沒有哪一刻是為自己而活。
“所以陛下今日帶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季明歸問。
喻寒依:“沒什麼,朕快要成親了,帶你來讓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