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歸與他擊掌,賭約成立。
喻寒依目光落在沈停雲身上片刻,隨後開口問:“你知道朕為什麼求你救他?”
“君心難測,我不敢猜。”季明歸話裡帶刺。喻寒依能容忍沈停雲活著已經是奇跡,除了是為了齊時雨,季明歸想不出他會出手讓自己救沈停雲的其他理由。
“因為他是朕的小叔。朕沒有幾個還在世的親人了。”喻寒依輕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留下季明歸一個人琢磨這番話。
相處的時間越久,季明歸越捉摸不透喻寒依這個人。但季明歸也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琢磨對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此時此刻他腦海裡只徘徊著齊時雨的那句話。
鄭飛文地牢裡被燒死的男人到底是誰?
季明歸已經知道了答案。
一個被鄭飛文監禁的男人,一個鄭飛文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前不忘費心殺掉的男人……這世上只有一個。
季明歸失蹤十數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父親,曾經江湖上人盡皆知的懸絲鬼手,季真。
明明自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明明只差一點,他們就能父子團聚……就只差那麼一點兒,自己就能開啟鄭飛文藏在住處的那間地牢,救出闊別已久的父親……
如果不是喻寒依的那封信,季真不會死,沈停雲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性命攸關。
季明歸坐在沈停雲身邊,死死抓住了錦被一腳,身上抖動的幅度肉眼可見。
深色的水漬打濕了蓋在沈停雲身上的錦被,季明歸帶著哭腔說道:“雲兒,明明我只差一點兒……就那麼一點兒……”
季明歸有記憶起就是母親早逝,與父親相依為命,家庭雖然殘缺,但父子感情頗深,在秋瑟谷裡也有過無憂無慮的童年。
後來鄭飛文覬覦教主大權,將季真囚禁,謊稱季真跌落懸崖已死,季明歸當時年歲尚小,不明白分別的意義,只以為父親是去與母親團聚,雖然難過,卻在鄭飛文的悉心照料下逐漸走出了悲傷。
如果人世間的謊言都能不被拆穿,季明歸或許也算得上有過一個肆意快活的少年。鄭叔悉心教導,如師如父,十七歲的少年人學成出世,縱馬江湖,詩酒天涯,喝過數不清的烈酒,愛過算不盡的美人。
後來他也成了家,愛人是假的愛人,愛情也是假的愛情,可柴米油鹽,朝夕相伴的點滴,卻比什麼都來得真。
但這些就像田埂上的蒲公英,風一吹,什麼都沒有了。
季明歸說不清自己還剩下什麼。
他知道喻寒依也是凡人,預料不到父親會因為自己的離開死在鄭飛文手裡,但他自己也是凡人,忍不住生怨,忍不住去想,如果沒有喻寒依,現在的自己是不是能更快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