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寒依沒有評論這件事,他還是想等到月謠那邊查到的結果,他願意相信衛家的忠心。一個合格的君王,不僅要學會對世事警惕,還要對曾經發誓效忠皇權的人給予一定的信任。
衛家數代忠臣,守在苦寒的漠北近百年,當得起他的信任。
離開的前一夜,季明歸和喻寒依沒有多說什麼話,但各自心裡卻都清楚,今夜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同榻而眠,這種不能登上臺面的關系,會在日出前徹底結束,永遠藏在前一晚隱蔽的黑暗中。
季明歸親吻著喻寒依的鬢角,遲遲沒有真正碰他。
喻寒依蹭著他,催促他快些。夜色雖長,卻禁不起消磨。
“我在想,該怎麼才能讓你再也忘不了我,以後漫漫長夜,對著三宮六院,還能記起今天。”
喻寒依貼著季明歸的耳側,說:“我記著的,不僅有今天。秋瑟谷裡一草一木,我都會記得。往後深宮歲月長,我會好好記得這些不用背負家國的時光。”
季明歸親吻著他,折騰了一次。
喻寒依已經習慣了與季明歸的接觸,結束後並未精疲力盡,赤腳走下了床榻,推開小樓窗子,在窗邊的桌上坐下。
月光如水,這樣好的夜色,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
往後的日子,他能站在皇城的高樓上,伴著宮外萬家燈火看這月亮,卻不能再和今天一樣,同一個江湖人一起,在這鄉野裡賞月。
秋冬之交,夜裡更涼,季明歸拿起大氅從後面給喻寒依披上,挨著他也坐在了桌上。
“我要不是皇帝,也想住在秋瑟谷這樣的地方,渺無人煙,天地為伴。”喻寒依說。
季明歸:“那陛下可想過,該如何吃穿,以什麼為生?鄉野蚊蟲眾多,夏熱冬冷,若是想種田,還要徭役賦稅,遇上收成不好,說不得只能靠賣兒賣女活下去。”
喻寒依臉色變了,季明歸以為他要生氣,立刻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你羨慕別人,可更多的人羨慕你。”
喻寒依說:“我只是覺得……只要大呂還有一個百姓像你說的那樣為了活下去發愁,我這個皇帝做得都是不稱職。但我只是個普通人,沒辦法讓所有百姓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季明歸抱住了喻寒依,許久沒有說話。
他第一次這樣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懷裡的人,是肩負了天下蒼生的一國之君。他只是普通的江湖人,沒辦法陪著對方一起爬上無人之巔。
季明歸和喻寒依在桌上胡鬧了一次,才終於歇下。
隔日睜眼,喻寒依早已穿戴完畢,朝季明歸說道:“柏將軍與高統領都在等著,朕也不能去遲,今日便啟程吧。”
季明歸知道,眼前人既不再是那個深宮裡亂發脾氣的小皇帝,也不是在南疆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喻寒依,他是大呂名正言順的天子,即便眼下失去了一切,卻依舊有著睥睨萬千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