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夏猶清和,芳草亦未歇。
車水馬龍的鎮西街市上,一輛樸素卻精緻的四方馬車緩緩從街頭駛進,拉車的三匹駿馬長長嘶鳴一聲,紛紛揚起有力的前蹄,從鼻子裡打了個響,原地踏了幾步方才停穩。
車外隨侍了一個清秀小廝,先是走到車伕身邊拿了個方正的踏腳凳,在地上端正地擺好後,才小心拉開車簾的一角,對著車裡人說,“公子,如意齋到了。”
“恩。”放下手邊的書卷,封擇靠在軟枕上懶洋洋地用手掩著唇打了個哈欠,眼角氤氳起薄薄的一層水霧。
許是夏日溼熱悶燥,他這幾日裡總是沒精打采的很,每日從床榻上睡醒後便總覺得渾身疲累異常。
揉揉微微泛著痠軟的腰身,封擇直起身子,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側挺直著脊背,又面無表情的古越。
不期然地望進那雙深不見底到彷彿永遠讀不出情緒的幽暗雙眸,封擇心頭怔了一下,胸口處只覺愈發煩悶。
不經意從後鼻腔內發出一聲隱隱的冷哼,又故作無視地避開男人遞過來的一方潔白錦帕,封擇下顎微抬,用摺扇挑起車簾,一手撩起衣袍二話不說便從車上跳了下去。
——這時候知道獻殷勤了,誰稀罕!
想著這幾日裡男人全然不似以往,只畢恭畢敬的服侍自己,彷彿真把自己當做了侍人,封擇就覺得不爽!很不爽!
車內,古越垂眸盯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只面無表情地將手帕收回了袖口。
“嗤。”
一聲譏諷的嘲笑在陡然車內響起,捂著唇角笑到渾身發顫的扶青半趴在楚央身上,哎喲喲地喊著自己肚子疼。
看著毫不掩飾自己情緒的扶青又用餘光瞥了一眼看不清表情的古越,沈念遠坐在馬車的另一角,默不作聲地抿了抿唇。
如意齋內,老掌櫃撥攏著算盤,仔細對著賬本盤算著。
門口,小廝扯著清亮的嗓子喊了一句,“掌櫃的!”
以為是有客上門,掌櫃樂呵呵的應了一聲,抬眼見是自己東家,便趕緊讓夥計添茶倒水,自己走過去將封擇幾人迎進屋內。
“稀客稀客,公子快進屋裡坐!”
老掌櫃臉上笑的像是彌勒佛,將幾人引到屏風之後,他邊笑邊感慨,“前幾日一事老奴如今回想起來尚還是覺得後怕,也不怕公子您笑話,那等造謠誣陷的陰謀著實縝密,若非老奴當真確認自己沒幹過那等腌臢之事,只怕……話不多說,小老兒在此只叩謝公子諸多信任。”
說罷,年過六旬的老掌櫃便要叩首。
封擇上前一步扶住,“掌櫃不必行此大禮。您在封府辛苦了幾十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等造假賬一事,明眼人一看便是離間我們主僕的陰謀詭計,爺又怎麼會明擺著上當?”
老掌櫃聞言,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充滿褶皺的滄桑面龐上滿是被主家信任的激動。
待到一行人被老掌櫃彎腰恭請著入了座,封擇唇角一勾,這才又問道,“不知掌櫃的這如意齋裡還缺副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