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人約她現在見面,語氣急切。這很反常,反常到沈冰來不及多做思考,就直接應下了。
當沈冰來到相約的偏僻咖啡店的時候,一眼就望見了坐在最內側的孫可人——她沒脫風衣,戴著眼鏡和口罩,披著新做的栗色捲髮,刻意的掩飾使她更加引人注目。
沈冰扁扁嘴,坐了過去。
“沈——”
“什麼都別說。”沈冰打了個“打住”的手勢,“你能不能先把你這外衣脫一脫,口罩摘一摘啊?狗仔真沒那麼愛咱們。你這樣看上去特別像個自戀狂。”
孫可人微微低下頭,“我像什麼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事。我和你坐在一起,別人看你就相當於看我。”沈冰趁著孫可人沒注意,迅速伸出手去摘下了她口罩一側的掛繩。孫可人愣住了,沈冰看見她的臉,也愣住了。
兩人在沉默中對視了一陣,沈冰說:“對不起……”她又親手將口罩為她戴好。
孫可人的嘴角是腫的。刺目的青紫色的一塊,那是顯然被人打過的痕跡。誰打的?為了什麼?沈冰卻問不出口,以她們現在的尷尬關係,她不知道該用何種語氣,稍有不慎可能聽起來就像是幸災樂禍。
關於嘴角的傷,孫可人沒再說什麼。她無言地從包裡翻出一個硬碟,放在沈冰面前。
“這裡面全是唐向洲行為不端、勾結黑道的證據。有錄音有照片也有影片。”
沈冰攥著u盤,頓時出了一手的冷汗。
“你一定把它收好,這可是我冒著天大的風險收集來的。”
沈冰怔怔地望著她,可是墨鏡和口罩完美地掩蓋了孫可人全部的面部表情,沈冰什麼也看不到。
“你……為什麼?”
孫可人聳聳肩,“沒什麼為什麼。不爽他罷了,你不用謝我。”
“可他倒了對你沒好處。”
孫可人靜了靜,自然攬住自己腿上的挎包,在懷裡緊了緊,“無所謂,我馬上就要走了。”
沈冰反應了一陣,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她說走,是真的走。從這個圈子裡開,從所有粉絲和故人的視野中離開,銷聲匿跡。
她為什麼會有這個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收集唐向洲的把柄?一系列的疑問擊打著沈冰的大腦,讓她一時間緩不過來。
“你怎麼走?唐向洲會總會找到你的。”
“朱謙會幫我。”孫可人頓了頓,自嘲道,“我不是完全信他,但是出了信他我也沒別的選擇了。”
“你現在見我,是因為在《知微》上映之前就要走了嗎?”
孫可人沒有透露離開的具體時間,但是對沈冰的這個問題給出了預設的態度。
“張愛萱不也是這樣的嗎?沒有參加宣傳,無聲無息地消失掉。一想到她是你小時候的女神,我就很想學學她。”
這鬼扯的理由,一聽就是為了調笑沈冰而故意編纂的。但是即將離開的事實已定,她賣掉了房子,加上存款,錢自然是夠的。
“如果藏在國內,頂著你這張臉想必不容易生活。可是去了國外,你的語言也不過關。而且你除了演戲還會幹什麼?以後沒有了生活來源,難道又要找個金主傍嗎?”
話說得不好聽,可是孫可人沒生氣,“幹嘛?假裝擔心我?”
沈冰不說話了。她發現自己還真的不知不覺地為她籌謀起來了。
孫可人突然消失。很難想象,當這句話成為現實的那一天,國內娛樂圈會是怎樣一種沸騰的景象。沈冰看著她,突然感到有些空虛。她想起自己今天出門本就是打算來看她,而孫可人竟也在同一天約了自己。小時候她們就默契,沒想到現在還能重現一次。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孫可人遲疑了一下,慢慢地點點頭。
當這個事實明確下來,沈冰不安地轉著手中的u盤。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相處過,即便是最後一面,也仍然充滿了隔閡。這一刻,沈冰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為什麼討厭她。分不清是對她討厭,還是恨她的選擇,還是什麼別的。她想起當年,她們三個曾許下過十年後的一個約定,十年不到卻已物是人非,約定早已打了水漂。
孫可人看了看錶,“我沒太多時間。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我走以後,電話也會換掉,你就聯絡不到我了。”
沈冰想了想,一拍大腿說:“機會難得,咱們聊聊你這些年做了多少缺德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