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一葉不停的在房間內踱步,“佐奈,可以向牢裡帶個信嗎?”
“應該可以的,我試試看,不過夫君,最好不要說可以暴露具體計劃的話,我怕拜託的人不保險,說不定會傳到幕府眼中。”
“放心,我知道。此事先不談,佐奈、霧子,此次營救我不希望你們倆參與。”
“夫君,不妥!”佐奈毫不猶豫的反駁道,一向乖巧溫柔的少女此時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為婦之禮,重新化身為果斷的武家劍姬,“多一份力便多一份成功的希望,此時不同於昔日,井伊直弼早已佈下埋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夫君得手,而如果有我和霧子分散幕府注意力,夫君便可從容救人。”
“你去哪我去哪!”霧子緊接著說道,語氣中的鑑定以為頗有些“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堅定意味。
“佐奈,霧子,你們的武功不行,記得上次遇襲嗎?如果沒有你們,我絕不會受傷!有你們在,我會分心他顧,無法發揮空山流劍術的威力,而且一旦事不可為,我會立刻逃走,到那時以你們的速度只會成為我的拖累。”空山一葉冷硬著臉,直指本心的話語讓二女低下頭,這種破綻是她們絕無法反駁的,遠比任何勸慰、許諾的威力強出百倍。
“我並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你們也並非全無作用,只是不宜正面強攻罷了,佐奈,記得幾年前你和小五郎一起做的佈置嗎?”一臉灰敗的佐奈聞言,激動的點了點頭,她已經明白了空山一葉的意思。
“上一次,我怕連累到你和小五郎,所以沒有用計劃中的方式逃離江戶,這次帶著小五郎必然無法像以前一樣獨自殺出重圍,到時,就需要你們的接應了。”
“夫君,你做好打算了嗎?”
“暫時還沒有,但我想,最下乘的做法便是當街劫人,井伊直弼絕非蠢人,他敢以江戶大亂為賭注,必然有萬全的安排……此事不急,我們還有時間,現在最重要的,佐奈,陪我一起去淺草寺,今晚,我要正式拜會千葉周作前輩!”
夜晚的淺草寺與白日中的繁華景象像是處於兩個次元。
作為德川家的家廟,這裡建造得極盡威嚴,仁王門兩側的金剛力士仁王像重達千斤,上層的收納室更擺滿了有錢的信徒供奉的金銀寶具,更有從南北朝時期流傳至今的古物,價值無可估量。
空山一葉三人當然不可能從正門大大方方進入,而是從西側翻牆進入伝法院,那裡是和尚們生活的地方,千葉周作出家為僧後,一直住在這裡,因為其世俗的身份地位,住持當然不敢更不能怠慢,所以特意開闢了一塊區域專門供其待客休息。
四年時間,這位當世劍豪放下手中之劍,和最普通的僧人一般,穿著粗布納衣,持起木魚吃齋唸佛,即便在睡前也會認真做晚課。
門沒有鎖,佐奈悄悄推開,拉著空山一葉側身抹進房內,看其熟練的動作顯然這麼做已經不止一次。
“父親!”佐奈撲倒老僧懷裡低聲啜泣,“小女來探望您,還有、還有……”他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千葉周作,見對方依然緊閉雙目不言不語,氣苦的崛起嘴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空山一葉也沒有開口,而是仔細打量著這位蒼老速度相當迅速的絕世劍客,往日的威嚴不復存在,身上散發著絲毫不帶任何世俗牽絆的恬淡氣質。他不懂,一個修煉到如此境界的一代劍術宗師,真的能完全放下劍拿起缽,甘心以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渡過人生最後階段嗎?
“千葉前輩,空山一葉前來拜會。”他微微欠了欠身,即便沒有佐奈的那層牽絆,他對這位劍術大豪也始終保持著應有的尊重。
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在二人耳邊響起,千葉周作終於睜開雙眼,放下木魚拍了拍佐奈的手示意她起身,隨即看著空山一葉緩緩說道:“南無阿彌陀佛,世間早已沒有千葉周作,有的只是一個無名老僧而已,你們不該來的,離開這裡,離開江戶吧。”說完,手再次摸向木魚,似乎完全沒有交談的慾望。
就在此時,靜靜站立的空山一葉驟然爆發全部氣勢,一束光芒照亮昏暗的房間,光芒盡頭正是千葉周作即將觸碰到的木魚,如果千葉周祖不停手,這一劍會連他的手掌到木魚一刀兩斷!如果換做曾經的日本第一劍豪、北辰一刀流宗主、玄武館當主,此時應該立刻捨身撞進對方懷中,以木魚槌做劍直刺胸腹,逼對方撤劍應對。
但千葉周作彷彿毫無所覺,那隻面板溝壑縱橫的老手依舊伸向木魚,對空山一葉的劍沒有任何應對,不,應對方式是——隨你怎麼斬,我還是要繼續敲下去的。
一招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