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少彥盯著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皺紋清楚的布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也不再明亮敏銳,黑色的瞳孔好像蒙上了一層灰白。明亮的燈光照得他臉色更加的蒼白,那種白色中,似乎還透著一種青灰色。
黎少彥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臨近死亡的顏色,但在他經歷過的那些生離死別裡,明勝利三個字代表的是另一種意義——剛硬,強悍。
他依舊記得那個深夜,那個留著一頭短硬粗發的男人向他闊步走來,對他說著關於男子漢的話題。在他長期的,只有母親與孤兒院孩童為伴的歲月裡,那一抹硬朗神采,是他第一次接觸到的與眾不同。
而記憶中,那個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此時是如此的孱弱,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著他還有一絲的氣息。
這種差別,讓黎少彥很難將記憶中的那個男人與眼前的這個重疊起來。
他的腦海中劃過的,只有一句話——人之將死,鐵漢柔情。
陳麗壓抑的抽泣聲在安靜的病房內顯得格外的明顯,但此時,誰也沒有心情去顧及到她。
黎少彥看著那隻到最後還倔強的,向他伸出的手,他緩緩的伸出手來,與他的握在一起,明勝利似乎是擠出了一個笑來,最後虛弱的說道:“記住我說的話……天底下,最關心子女的人可以為他們付出一切的人……只有父母……你也是個父親了……”
……
黎少彥木然的從病房內走出來,明筱筱一直等在門口,看到他出來,微微的愣了下,目光中透著一點迷惑,她依舊想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最先找的人不她?
他進去了那麼長的時間,父親跟他說了什麼?
父親的時間既然已經不多,為什麼不多看看她,多給她一點念想呢?
陳麗的臉孔出現在黎少彥身後,明筱筱立即的看向她:“媽媽,我——”
陳麗對著她搖了搖頭,叫起了葉修。葉修的眼睛比之前來的時候更紅了,他拖著腳步走進去,病房的門再次的在明筱筱的面前關上。
明筱筱這時候有些焦躁了起來,來回的在門口踱步。這時候孟清歌把明明送了過來,明明見到媽媽立即的撲了過去,小手緊緊的抱著她個脖子,眼睛紅紅的:“媽媽,外公……”
小傢伙知道外公病了,在霍家一直的情緒不高,就連糰子逗他一起在那隻薩摩身上畫圈圈,他也是悶悶不樂的,也不愛吃孟清歌做給他吃的小零食了。
知道明勝利醒來,孟清歌立即的把孩子送過來,她看了看明筱筱,明筱筱形容枯槁,比前一天見到她時更加的憔悴了。
孟清歌道:“怎麼樣了?”
明筱筱紅著眼睛,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孟清歌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生離死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看了眼門口的方向,拍了拍明筱筱的肩膀道:“不要太難過,換個方式想,離開也是解脫,讓他無牽無掛的走。”
明筱筱哽咽著點了點頭,孟清歌知道,她這個時候什麼也不可能吃下,也不會真的聽進去什麼,她只停留了一會兒就悄悄的走了。
明筱筱抱著明明坐在椅子上,等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從知道父親得了心臟病開始,這就好像是一場死亡倒計時,所以在最初的驚慌難過後,她已經有了足夠的時間去適應這個過程,只是心裡一直一抽一抽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