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正帶著兩個小傢伙學習功課,三人各自有一個座位,一人同時面對兩人,形成一個三角形。
他突發奇想地說:“阿言,你把你剛剛使得那一招魚躍枝流背後的典故給劫講一講。”
“是,陸叔。”姬言先是對他行禮,然後轉向劫,“吞舟之魚,不遊枝流;鴻鵠高飛,不集洿池。出自《列子?楊朱》。
楊朱見梁王,言其治天下如運諸掌。梁王笑他一妻一妾尚不能治、三畝之園而不能芸。楊朱對曰:吞舟之魚,不遊枝流;鴻鵠高飛,不集洿池。將治大者不治細,成大功者不成小,此之謂矣。”
劫聽了之後突然怒氣上湧,少見地主動開口:“這話不對。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楊朱若真的連家庭內一妻一妾都不能治,憑什麼妄言自己治天下如運手掌。”
姬言被他嚇了一跳,眼珠子朝陸言直飄,尷尬地說:“呃,劫大哥,我就是跟你講一下典故,不是在跟你辯論。”
劫也知道自己失態了,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心跳,“既然你使用的是來自這個典故的武功,那麼一定從中有所領悟。你認為楊朱說得話對嗎?”
她皺著眉仔細思索了一番後回答:“吞舟之魚,不遊枝流;鴻鵠高飛,不集洿池。其極遠也。黃鐘大呂不可從煩奏之舞,其音疏也。
劫大哥,能夠生吞舟船的大魚不可能在溪水中生存,高飛的鴻鵠不會落到池塘上,黃鐘大呂是盛大場合的雅樂,必定不適合伴奏繁雜的舞蹈。
萬物皆有其擅與不擅,人亦有之。或許楊朱就是這樣一個不擅長應付瑣事,只會籌謀天下的人。”
“阿言,這話你自己信麼?就算我沒有讀過楊朱,也知道他一毛不拔的故事。”
“事實上楊朱沒有治理過國家,我們沒有事實依據去判斷他到底是不是在說大話。就我而言,將治大者不治細,成大功者不成小,這句話是可以認同的。”
劫沒有反駁姬言的話,沉默了小會兒問道:“那又該如何解釋,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這與,將治大者不治細,成大功者不成小,豈不是截然不同?”
這下把姬言給難住了。她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到底為什麼同樣是道家富有道理的話,撞在一起的時候卻這麼矛盾。
陸言將姬言思考的神情看在眼中,心裡很期待她能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至於劫……他能夠理解這小傢伙為什麼突然對楊朱這句話意見這麼大。
一妻一妾尚不能治,何談治理天下?
經歷過悲慘童年的劫,對於父母家庭的和諧看得無比重要。像楊朱這種對家庭無所謂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認同的。
“老子云: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說這個世界上無論怎麼樣重大的事,其根基定然是無數的小事,想要解決大事,必須從小事做起。這麼想的話……”
姬言捂著腦袋搖了搖頭,最終還是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陸言,“我又覺得楊朱的話沒有道理了。陸叔,這是為什麼?”
劫也適時地將身子偏了一點,正對著陸言。
陸言見到兩人沒能在這個問題上交流出一個結果,也沒有失望。要真是想明白了,那可太強了。
他用內力將自己寫的兩幅字分別控制著飄在空中,對兩人解釋道:“這裡面有一個讀書的視角代入的問題。比方說老子這句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身為讀者我們代入的時候,自覺地就想象出自己要解決一個大問題,為了解決它,我們要從小處著手。這幾乎是一個客觀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