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眼睛微微眯起,打量那名被兩名軍士壓著肩膀的男人,試圖從他的眼神和舉止中找出破綻。
骨架高大,但幾個月的俘虜營生活,想來不大好過,蓬頭垢面,瘦骨嶙峋。瞧著一副落魄不已的模樣。彷彿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與段曉棠的目光相接。
段曉棠不知道唐高卓何以洞悉玄機,只淡淡地揮了揮手,“押下去,嚴加審訊!”
唐高卓領命,“屬下遵命!”隨即押著男子離去。
段曉棠的視線轉回場中,詢問道:“剛才那人是誰買的?”
侯俊雄踟躕片刻,終是硬著頭皮站出,心中忐忑,“是草民買的。”
買奴契約上要標註被買人是體貌特徵,大戶們購買的奴隸自然要一個個帶到眼前過目,在文書上補全最後一道手續。
當五六個人整齊地排列成一行時,唐高卓的面孔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平靜,卻突然如同獵豹出擊,猛然一腳,將佇列中的一人踹翻在地。
四周的空氣彷彿凝固,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段曉棠隱約猜出一點真相,先前俘虜營中常有此類事情發生,只是沒想到都快到河東了,還有漏網之魚。
杜喬並不清楚俘虜營中的事務,問道:“怎麼了?”
段曉棠輕輕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淡然,“可能逮到了一條大魚。”
諸衛的軍功不會因為這份意外的收穫讓他們的軍功簿上增添多少光彩,更不足以讓他們因此飛黃騰達,充其量只是在獻俘的名單上多添上一筆。
但話又說回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軍功,靠的是一戰定乾坤,也是日積月累。
段曉棠轉頭對一幫下屬說道:“你們呀,多跟唐兵曹學一學。”
一排人站在面前,為何偏偏只有他能察覺到異常?
唐高卓的本職,並不會太留意俘虜的相貌,或許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就這麼發現了異常。
李開德腹誹道,他們能和唐高卓比嗎?以前在刑部天天和罪犯打交道,看誰都像壞人,警惕心理比他們這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不知強多少倍。
幸好那俘虜只想瞞天過海,沒起其他不軌之心,否則說不定勝利班師的南衙,就要在何處小翻一次車。
李開德鄭重地點了點頭:“屬下銘記在心,日後定當加倍小心。”
段曉棠按下這一茬,轉而對侯俊雄說道:“這位郎君,先前那人大約領不走了,我這就安排人,帶你重新去選一位。”
總之,進了南衙荷包裡的錢,絕無可能退還。
侯俊雄生怕沾染什麼麻煩,連忙婉拒道:“多謝將軍美意,這倒是不必了。”一個人頭錢,他虧得起。
一群人緊趕慢趕終於讓太平縣的百姓得以順利帶著他們購買的人口和牲畜踏上歸途。
杜喬早已做好了周密的安排,“今晚我們落腳在距離文城二十里外的一處山谷中,昨夜便是歇在那處,還特意留了人手照看。”
段曉棠輕聲叮囑道:“路上務必小心,有空多寫信報平安。”
杜喬點頭回應,“嗯。”
恰在這時,唐高卓孤身歸來。
段曉棠問道:“情況如何?”
唐高卓言簡意賅地答道:“閻洪達。”
段曉棠輕飄飄地說道:“這魚,不大不小了。”
杜喬臨行前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你怎麼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