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得難聽些,妾室什麼地位,一匹駿馬又是什麼價錢!能和親生骨肉,一頭只能耕地的牛相提並論嗎?
段曉棠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問道:“那人是哪裡人?哪一家知道嗎?”
孫昌安搖了搖頭,“當時太亂太忙了,根本沒留意。”
對現在的他而言,五貫錢並不是大數目。哪怕從前困窘之時,他也不會因為這等看似“正義”,實則可笑的緣由,賣掉家人。
段曉棠的嘴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她以為的惠民工程能造福百姓,結果“逼”得百姓賣兒鬻女。怎麼不算平添罪孽呢!
曾秋娘年老色衰,但因為地處繁華的長安,所以能賣出五貫錢的“高價”,她的價值僅僅相當於一頭牛。
不知文城這家人缺口有多大,但能被父母家人賣掉的女兒,不是妙齡少女就是年幼孩童,竟然連五貫錢都不值!
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連一頭牛都比不上。
段曉棠的聲音更加低沉,問道:“這樣的事情多嗎?”
孫昌安果斷答道:“只聽說這一樁。”還是因為太過離譜,才拿出來和人說道。
範成明連忙轉移話題,“我們還是說點正常人的事,其他百姓怎說的,對我們南衙的牛羊有何評價?”
說到這個話題李開德就來勁兒了,“自然是誇我們南衙武功赫赫,回去要和街坊四鄰唸叨幾句,讓他們也來開開眼界。”
不過這種臨時組團來的湊熱鬧群眾,除非家境殷實,否則大概也只能是來看個熱鬧罷了。
畢竟哪怕是最便宜的羊,算下來價格也不低,倉促間和陌生人拼團購買,不僅錢帛,連售後都無法保證。
最可能的結果,無非是添一點錢,在城門口買其他人拆分出來的牲畜。
第二天,南衙特供交易市場繼續開業。
段曉棠遠遠地掃了一眼,只見人流量比昨天還要多,卻不知其中有多少人的錢財,是賣兒賣女拼湊而來的。
今天段曉棠沒有在高臺之上充當吉祥物,而是在文城附近的官道上守著——杜喬快到了。
明明大家都是前後腳從幷州離開,結果杜喬不僅回了太平縣,將積攢的事務全部處理妥當,還能帶著縣中的大戶組團來文城採購。
可想而知,大軍前行的速度有多麼緩慢!
段曉棠的望遠鏡,從前是為了觀察敵人,現在則是為了迎接朋友。
不過這點可憐的能見度,終究還是比不上人肉探查。於廣富已經騎著馬沿著官道向前,準備接應杜喬。
段曉棠根據腳程估算,只能得出杜喬大約是今天上午到達的結論,至於具體時間,那就無從得知了。
在大吳,雙方見面靠得不是聯絡,而是緣分。
好在杜喬也知道事關重大,大軍一旦啟程,他們雖然能夠追上,但那時想要順利將牲畜領出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因此,杜喬絲毫不敢怠慢,不僅提前處理了縣中的事務,還親自帶著縣中的大戶們前來採購。
不一會兒,於廣富的身影出現在官道盡頭,段曉棠不用問,就知道杜喬來了。即刻翻身上馬,策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