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至多從邏輯的角度質疑事情的反常,而不會貿然斷定文書是偽造。
柳琬指出的蘿蔔章上那些難以察覺的細微紋路,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差別。
杜喬好不了多少,他的作假本事只停留在籤虛頭巴腦的文書,以及用茶葉水將紙張做舊這樣的小把戲上,連入門級別都算不上。
範成明一把將劄子收回來,放進自己懷裡。
雍修遠眼神一黯,證據拿在他手裡,還有喊冤的餘地。
現在落到範成明手裡,往後如何,就得看他心情了。
哪怕現場有十來個從刺史府帶出來的微末小官,有範成明擋在前面,他們敢將剛才的話說出來嗎?
古陽華眼下對頂頭上司毫無同情之心,若非他一時疏忽,他們何至於經歷這一場劫難。
他們這些人運氣好逃到王府來避難,那些沒跑出來的人又將如何,被張句殺了還是葬身火海?
古陽華深吸一口氣,問道:“範將軍,我們就待在這兒嗎?”
範成明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古陽華鼓起勇氣說道:“範將軍不回大營,調兵遣將嗎?”
眼下幷州城中的亂子,絕不止刺史府一處。
柳琬和杜喬在行營停駐過不短的時間,也曾跟隨大軍行動,哪能不知道範成明的底細。
孰料換個場景,果然有人不知道。
範成明直白道:“南衙四衛的軍權不在我手上。”
心底暗道,我出去了,把你們獨自留在這兒,偷吃王爺的供品怎麼辦?
古陽華倒吸一口涼氣,近來與南衙有關的各項事務,都是範成明出面對接,加之他是留守的最高將領,所以理所應當地以為他握住了南衙諸衛的軍權。
是啊,軍隊與地方的執行規則截然不同。
就像他們之前也未曾料到王府內竟然還隱藏著數百名護衛,以及一位陳統領。
古陽華心裡憋著一股氣,“可否請範將軍派人送下官回縣衙。”
他的親隨已經受傷,無法再繼續行動。
刺史府用不上了,但作為附郭縣的晉陽縣衙尚能運轉。
古陽華這會兒回縣衙,就是試圖讓晉陽縣衙承擔起臨時行政中心的職責。
杜喬緊隨而上,“我可以與古縣令同去。”他真在戰區任過職,有豐富的經驗。
另有三四個年輕官員亦是主動請纓。
範成明面露難色,“我派十個人同你們回去,如果情況不妙,就退回來。”
古陽華叉手行禮,“多謝範將軍。”
他向外院子走的腳步一瘸一拐,想來是剛才翻牆的時候摔著了。
杜喬和柳琬一左一右扶著他走。
庭院再次陷入沉寂,除了四處巡邏的護衛,只剩下幾個官員。
範成明不帶他們去吳嶺跟前礙眼,就在廊下席地而坐。
範成明過往覺得雍修遠是個聰明人,哪知道會在這種小事上栽跟頭。問道:“你怎麼就敢信他呢?”
幷州先前經過怎樣的動盪,所有人都清楚。元家下了那麼大一盤棋,棋局上能有幾人清白。
長史是二把手,但若沒有雍修遠首肯,張句如何能接觸到機密文書、調遣刺史府內外人手。
雍修遠黯然道:“我看他做事勤勉,又熟悉幷州本地人事……唉!”
關鍵是張句逃脫數輪恐怖的清洗,這還不能證明他的清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