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不管在哪個星球,去找前男友求和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更麻煩的是她在分手時當面把對方的家長炸成了碎片,之後又進行了長達四年的戰爭,最後一次見面不僅大吵一架還扇了他一巴掌。而這位前男友的性格不能說難以相處,只能說無法用人類的標準去評價,兩人的矛盾每次都以其中一方死亡收場,堪稱慘烈。
星球讓她拯救世界,但沒說用什麼方法,早知道她就和末日一起毀滅算了。
明明只是去談判而已,臨行前的氛圍卻像是送別烈士一樣嚴肅。羅茲不出意外地開始掉眼淚,紮克斯最初還在安慰對方,沒多久後也開始用那種小動物般濕漉漉的眼神看著她。
原來即使成了半神也會頭痛,不管用哪種治療魔法都沒用。她不得不找了個理由提前離開,借晚風吹散混亂的思緒。
傑內西斯向來不會參與這種場合,也從不幹涉她的決定,得知她的選擇後僅僅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詩集裡。紅衣紅發的身影獨自站在樓頂,如同夜幕下燃起的一抹星火。
她坐在天臺邊緣,眺望嵌滿繁星的深藍天際:“對於我的英勇獻身,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表示的嗎?”
傑內西斯側過頭,似笑非笑:“你希望我表示什麼?”
“我回來的時候想喝白蘋果汁,還想吃安吉爾做的蘋果派。”
她眨了眨眼,轉身跳進時空裂縫。
在無限衍生的時空裡尋找一個人並不容易。
自星球誕生的無數條世界線錯綜複雜,毫無章法,可能上一秒還在融合,下一秒就開始崩壞。星球提供了座標,卻忘了給她地圖,無異於把一無所知的初學者扔進一座巨大的迷宮中盲目摸索,稍有不慎就會被捲入亂流。
在連續走錯兩個世界之後,作為穿越時空擅改命運的慣犯,她一出來便被菲拉包圍了。黑白交織的命運守護者如同層層疊疊的陰影,在無盡的時空中對落單的獵物窮追不捨。
——也不知道當年那個孩子是怎麼在無垠的宇宙裡找的屬於她的星球和世界的,自詡為神的傑諾瓦會在漫長的航行中感到孤獨嗎?
短暫的分神致使她忽略了埋伏於時空夾縫中的敵人,來自命運的無形之手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試圖把她拖回原定的軌道上。待她重新回過神時已經被蜂擁而至的菲拉淹沒,在數量的絕對壓制之下,她的反抗好比沉入深海的水滴。
她墜入了浩瀚的星河當中。
時間在那剎那凝固,試圖打破命運的外來者和自命運誕生的守護者都成為封存於琥珀中的標本,與混沌的空間一同靜止。銀白的光弧無聲蔓延,瞬息間便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眼前的菲拉如同脆弱而柔軟的棉絮般四分五裂,消散在無光的天際。
漆黑的羽毛緩緩飄落,時間的長河重新流淌。她掉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當中,水銀般的發絲如同柔軟的綢緞沿著肩頭滑落,捲起若有若無的冷冽芬芳。從天而降的災厄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度單手扣住她的腰,密不透風的單翼舒展又收回,遮去目之所及的一切。
冰涼厚實的黑色皮革如同潛行的蛇緩緩爬過頸間裸露的肌膚,在柔軟而脆弱的大動脈處停頓一瞬,繼而向上流連。她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手臂,指尖觸碰到因為剋制力度而隆起的肌肉弧度。然而薩菲羅斯並沒有給她掙紮的機會,收攏五指扣住她的下顎,微微發力迫使她仰頭貼近自己。
如鋒芒般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的氣息在理智與思維中劈開一道裂縫,飛快地佔據每一寸角落。銀鱗的蛇低下頭,輕輕銜住獵物的耳垂,激起一陣來自本能的戰慄與酥麻。
“好久不見。”優雅平滑的音線中含著幾分愉悅的笑意,她的名字被細細咀嚼後隨著微冷的氣息吐出,“——希森。”
和其他特種兵不同,銀發1st的虹膜並非只有浸泡過魔晄的色彩,狹長的豎瞳會在不同光線下泛起綺麗的光澤,如同深邃又夢幻的星雲。自然界的獵手會進化出鮮豔奪目的外形,便於迷惑獵物的心智。
半晌過後,她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薩菲羅斯?”
身後的人很輕地笑了一聲,似是回應。
這副姿態完全無法正常溝通,而是單方面居高臨下的禁錮與侵佔。她試探性地推了推扣在腰間的手臂,然而薩菲羅斯完全沒有松開的打算,抱著她往身後一帶,穿過裂縫落入另一片空間。
這裡大概是某個已經毀滅的世界。
被荒草與藤蔓覆蓋的廢墟一望無際,不遠處澄澈耳寧靜的湖泊倒映出隨風搖曳的野百合,這片大地上沒有活物的痕跡,頭頂璀璨的星河中也不會再有太陽升起。傑諾瓦之子極度厭惡人類,自然也不待見人類的造物,餘下的建築殘骸早已無法辨清原本的模樣,被大自然原本的生態吞沒。
就像是人類滅亡百年後的星球,帶有某種詭異又寂寥的美。
——很符合她對遊戲或電影裡那些最終反派藏身之地的刻板印象,似乎已經看到了薩菲羅斯頂亮出的超長血條。
可惜對方不是那種會主動解釋來龍去脈的反派,所以她只能主動觸發劇情:“這是哪裡?”
薩菲羅斯漫不經心地側了側頭:“你可以理解為以我的意志延伸出的世界。”
銀鱗巨蛇慢條斯理地松開對獵物的桎梏,短暫地留出一段距離,卻又如影隨形地盤踞在身側。他看起來很期待她在聽到答案後逃跑,最好為此驚慌恐懼,如此一來生性惡劣的捕食者便能夠享受一場毫無懸唸的狩獵遊戲。
距離隕石災難已有四年,足夠改變任何一個人。她猜不透對方的想法,但並沒有退縮:“薩菲羅斯,你應該知道星痕蔓延到了我們的世界線,所以——”
“哦?”他似笑非笑,“我當然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為這顆茍延殘喘的星球求情,不是麼?”
“……”她已經預感到了這次談話不會很順利,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堅持把剩下的話說完,“我是來和你談判的,既然我們雙方都清楚這一點,那麼或許可以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