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魔王,或者被魔王殺死。
——這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該做的事,不是嗎?
她用行動做出了回答。因為此時她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腥甜的疼痛。
魔晶石塑造的屏障堪堪擋下銀白的光弧,劇烈碰撞引發的嗡鳴聲和碎裂聲震得耳膜發痛。銀發的災厄完全可以直接結束戰鬥,可他總在最後一刻收手,如同惡劣的捕食者捉弄獵物一般,在咬斷喉嚨前忽然鬆口,又再次將利爪嵌入柔軟的皮肉,直至奄奄一息的獵物再也無力掙紮。
“何必抵抗,”薩菲羅斯的聲音輕柔而平滑,“命運的每一個結局都已然證明瞭你屬於我,也只屬於我。”
鮮血浸濕衣物,傳回黏膩不適的觸感——她身上是數不清的傷口,每一道都避開要害,雖然不致死卻在一點一點地蠶食她的體力和精神,即便是治癒魔法也無法彌補如此密集的傷勢。
確實很痛,但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自由,像是終於將什麼腐爛的東西從身體裡挖出來丟棄。
寒冰凝成利刃,很快又碎裂開來,她現在連保持平衡都很勉強,更不用說繼續戰鬥。失血過多帶來一陣強烈的暈眩,恍惚中她看見銀發的身影朝自己逐步逼近,甚至能聞到發絲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遊戲結束了。”他從容不迫地說,“我想失敗者並沒有拒絕的權利。”
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她連後退都做不到。原來愛麗絲看的不是故事,她心想,而是星球的預言。
“……薩菲羅斯。”她搖搖欲墜地抬起頭,像很久以前一樣呼喚這個名字。因虛弱而不穩的氣息為它染上了幾分哀求的意味,“我愛你。”
那雙碧綠的豎瞳怔了怔,瞳孔的紋路好似正在飛速碎裂的寶石。環抱著不讓她倒下的臂彎頓住了,變得如大理石般僵硬。
她順勢借力環上對方的脖子,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邀請,在片刻的停頓後得到了回應。最初還剋制著力度,之後變成了不加節制的掠奪和侵略,還夾雜著幾分報複與懲罰的意味,血液腥甜的氣息浸滿整個口腔,令人無法思考。
柔軟的銀發如同綿密的蛛網般將她包裹其中,如影隨形,無法逃離,滅世的災厄帶著她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往後一仰,忽然笑了起來。
這一次,換做她親手將對方推入黑暗。就算是一同墜入懸崖,也總有個先墊底的。
“騙你的呀,薩菲羅斯。”還是那種溫柔的語氣,如同他們相戀期間那般明媚眷戀,卻與說出口的話語截然相反,“你不會真的相信吧?”
傷口流出的鮮血全部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把殷紅的冰霜匕首,寸寸沒入薩菲羅斯心髒的位置。
瞄準要害,這次她做到了。
“真可悲。”濃烈的殺意混雜著粘稠的腥甜湧出唇角,她笑吟吟地把這句話還給了他。
再深一點就能成功了。
可惜扣住她手腕的力度幾乎將骨頭捏碎,在傷勢和劇痛的雙重加持下她終究還是脫力地鬆手。
好可惜,好可惜。
她沒能看清薩菲羅斯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麼反應,因為方才的反抗已經耗盡了她的最後一絲力氣。渾身上下的感知都在逐漸褪去,她感覺自己墜入冰涼粘稠的深海,慢慢歸於沉寂。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希森竭盡全力轉過頭,望向耳墜掉落的方向。透過層疊羽翼的間隙,碎裂的魔晶石在天幕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星星之火。
她好像再次看見了那道會不顧一切奔向自己的赤紅身影。
“……傑內西斯。”她輕聲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