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汪岐蘭不說,瓜爾瓜佳氏也要出言提醒的。
如今她說了,瓜爾瓜佳氏暗中點頭,是個妥帖的。
賀蘭夫人到底六旬多的人了,身體亦不算太康健,的確抵不住這寒氣,且潭拓寺地處偏僻,勢必趕早往回走。只是,剛剛結識,攀談了兩句,彼此融融,便要分手告辭,如同上好的泉水煮到一半,等不及泡茶,總讓人悵然。
而依汪岐蘭的門第,雖說是博泰的門生之妻,但平日交情不深,且賀蘭家家風嚴謹,不喜網羅營黨,日後要專程登他家的門拜訪,並不合宜。
汪岐蘭心中不捨,但為顧母親身體,只能到此了。說來,今日能這麼近的見到她,和她聊上幾句,已是欣慰。
賀蘭夫人自是知道不宜久談,但總不忍就此別過。依照汪岐蘭說的,她在京中不能久留,之後不知何時會見,心中不覺有些不捨。
“這話說到一半,好不盡興。這樣吧,你上我的馬車,繼續絮叨給我聽。讓你家的馬車跟著,到了京城,咱們再分開。如何?”賀蘭夫人一隻手牽住了汪岐蘭的手,邀請道。
汪岐蘭的眼眶一熱,反手握住了賀蘭夫人的手,這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即使二世為人,換張陌生臉孔,亦心有所感。
汪岐蘭望向瓜爾瓜佳氏,後者原本有些疑慮,畢竟是陌生人家,底細不敢確定,但汪岐蘭怎麼看也不像歹人,亦難得遇到一個說話能令婆婆開懷的人,便點頭附和,讓汪岐蘭一同回程。
汪岐蘭當即與鳳姑和衛銓交代了幾句,便瓜爾瓜佳氏一起,扶著賀蘭夫人徑直出了山門,登了車,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汪岐蘭繼續延續剛才的話題,除了揚州城中趣聞外,還細細將家中的產業產品、日常該如何經營、怎樣與對手競爭等一一說給賀蘭夫人聽,絲毫沒有保留,如同向家中長輩彙報自己近年狀況如何。
賀蘭夫人雖不近商賈,但掌著家中中饋,對於錢財自有概念,聽得趣味盎然,頻頻點頭贊汪岐蘭聰慧能幹。
“這是母親你教給我的啊。”汪岐蘭在心中默唸。賀蘭明珠十歲時,母親便開始教導她如何理財管家。汪岐蘭從商後,雖是自己摸索經驗,但母親當年的教誨,給了她正確的觀念和概念,令她可以速速地領悟經商之道。
瓜爾瓜佳氏在旁,則越聽越心安。這汪氏說的如此細緻,定是真的。她將自己家底都一清二楚的奉上,足見其坦誠,又有什麼可懷疑的。
“蘭娘出身商賈之家,張口閉口離不開經營,世人總說銅臭,謝夫人不嫌棄,聽我絮叨了這麼久。“不知不覺,說了一路,天色漸暗,高大的城門隱隱在望,汪岐蘭停了下來。
“哪裡的話,多虧你在車上,解了我一路的悶乏。”賀蘭夫人的手輕輕在汪岐蘭手上一拍,“同為女子,我們只在內宅,目光所及只有夫君孩子,沒能你這般,看遍四時風光、領略五光十色。聽你講了一路,如同自己也過了一番平日不曾有的時光,何其難得。“
汪岐蘭喉間一哽,強忍住擁抱賀蘭夫人的衝動。母親,你覺得我過得好,真好。
“夫人謬讚了,蘭娘只是為守住家父留下的家業,汲汲營營罷了。”汪岐蘭看著賀蘭夫人,天光暗淡,掩去了她泛紅的眼眶。
“你父親泉下有知,定為你欣慰。”賀蘭夫人柔聲道。
“能得到夫人您的肯定,蘭娘亦覺得可以告慰父親了。”汪岐蘭是真的心中寬慰。
“好孩子。“賀蘭夫人伸出手,汪岐蘭接住了,輕輕握住。
瓜爾瓜佳氏在旁,亦覺得惻然。
馬車停了下來,汪岐蘭鬆開了手,下了馬車,整理衣衫,在馬車外,朝撩開簾子看著的賀蘭夫人鄭重的施禮。
“夫人和少夫人好走,有緣再見。”汪岐蘭朗聲道。
賀蘭夫人和瓜爾瓜佳氏點頭回禮,馬車啟動,轂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