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祁懷瑾做好萬全準備,邀請謝挽瑜於清玄湖泛舟。
因為謝挽瑜嚮往外面的天地,卻被迫困於一方小院,除卻傷病,更有心病。
他的心上人本該是翺翔的鷹,再不濟,也當如燕雀一般自由自在。他想要帶她走出謝府,去遊山、玩水,賞世間奇景。
八月的清玄湖晚蓮將謝,飽滿的蓮蓬於湖心輕顫,可即便如此,天光湖色之景也令謝挽瑜的心間蕩起層層漣漪。
“懷瑾,清玄湖的蓮果真與府中的不同!”不管看何物都新奇的少女,眼中藏著的是令天地失色的神采。
“那當然。”祁懷瑾幫她捋了捋披風,氣溫未降,但穿窗而過的緒風對她的身子終究有礙。
登船途中偶遇一雲州富商家中的小姐,她本無惡意,不過是無意對謝挽瑜指點了兩句,便被祁懷瑾不留情面地訓斥了一頓。俊美的冷麵公子殘忍地撕碎了小姐的春心,後者氣得無地自容。
不僅如此,祁懷瑾派出問劍去暴揍那位小姐的族中兄弟,他算半個君子,不可對女子動粗,但若是男子,他沒那般多講究。
雪梓雪姝在旁鼓掌叫好,而謝挽瑜捂嘴偷笑,“懷瑾是否太小題大做了?”
祁懷瑾俯首溫柔辯解:“並未,誰都不能欺負挽瑜,無意的也不行。”
自祁懷瑾成了苡瑜院的常客,謝挽瑜在他的攛掇誘惑下,時常出院子走動,明面繁榮背地裡死氣沉沉的謝府開始有了轉變。
同月,丞相府大少爺傅知許來訪,因謝樓暘與傅丞相交情匪淺,後者送長子來雲州避禍,以遠離朝局紛爭。
傅知許與謝景珏走得極近,自然而然地結識了謝挽瑜與祁懷瑾。
溫其如玉的高門公子,待人和煦,如春風化雨,他潛移默化地融入了謝府,並與謝家兄妹成了說得上話的好友。
唯有祁懷瑾,對他不假辭色……
九月,霜寒露冷,漫山遍野皆被金色籠罩,風吹麥浪,再過林梢。祁懷瑾邀謝挽瑜登山賞楓,山高階陡,他願意揹著此生至愛去往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上上月孔明燈緩緩升起時,纖弱卻明媚的少女肆無忌憚地闖入了他的心間,上月清玄湖心不經意的對望,更讓他徹底明晰了心意。
祁懷瑾避著謝景珏和傅知許,孤身帶著謝挽瑜出府。青霄山腰,身姿頎長的玄衣男子揹著月貌霜華的素衣少女,前者時不時地說幾句話,惹得少女氣怒地捂住了他的嘴。金風乍起,木葉飄零,丹楓離枝,翩然而下,少女伸手輕拂於男子肩頭,恍若一對神仙眷侶。
十月,祁懷瑾借生辰之機,領謝挽瑜於酒廬小聚。雲州得閑酒廬隱於鬧市,酒客雖少,但勝在清幽寂靜,酒廬之內酒香環繞,燻得人似醉不醉。
“懷瑾,我想嘗一小杯。”謝挽瑜捧臉請求,她對那一大桌子菜色的興趣遠不及祁懷瑾手中的酒盞。
“挽瑜,你不宜飲酒。”
“就一小口。”
對著那雙清透的眸子,祁懷瑾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挽瑜稍等會兒,我讓言風去找問騫爺爺,看你能否喝?”
“好吧。”
“你乖一些。”祁懷瑾撫了撫謝挽瑜額角的碎發,朝她寵溺一笑。
“哦。”
站在窗邊的雪梓雪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最終,問騫說最多飲一小盅,再不能多了,且得燒熱了喝。從未嘗過酒滋味的謝挽瑜,迫不及待地啜飲了一口,待飲盡後,她面色酡紅,一個不察栽倒在了祁懷瑾身上。
“挽瑜……挽瑜……”祁懷瑾無奈輕笑,只能為她裹緊披風,將少女打橫抱起出了酒廬。
冬月,氣溫驟降,謝挽瑜再難出苡瑜院,只有在燃起地龍的屋子裡才能好受些。祁懷瑾和傅知許幾乎日日擠在她的院子裡,一個陪她下棋,一個為她撫琴。只是可惜,她於下棋沒天賦,於琴之一道倒是似懂非懂的,可此前未得名師教導,她聽得雲裡霧裡。
下旬時,謝挽瑜在屋中憋得煩悶不堪,從前不覺枯燥,但見過院外風景,她的心不再安分地受限於此方小院。一夜,夜幕低垂,繁星閃爍,雪梓雪姝聽從祁懷瑾的吩咐,為謝挽瑜裹了裡三層外三層,隨後在一聲驚呼中,祁懷瑾摟著她飛上了屋簷。
“挽瑜,你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獵戶星高聳於南天,浩瀚蒼穹之下,屋簷上的兩人顯得那般渺小。
“好美……”熒熒月光灑落在少女的臉頰上,如同為她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輝,羽化登仙之感如有實質,祁懷瑾恐慌得不能自已。
“懷瑾。”謝挽瑜側首時,見到的便是滿目瘡痍的清貴男子,後者顫抖地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謝挽瑜沒掙脫,因為祁懷瑾在哭。
歲末臘月,天寒地凍,謝挽瑜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