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娘會想辦法的。”辛宜憐愛的摸了摸她的發頂,認真道。
縱然此處再平靜,於他們母女而言也是龍潭虎xue,季桓不知何時還會發癲……宣苑再好,那也不是她們的家。
“阿孃,我們玩做迷藏吧。阿孃捉我好不好?”阿澈揪著她的衣襟,水潤潤的眸子盯著她。
辛宜有些猶豫,但看著阿澈期待的眼眸,之前對她的愧疚忽地湧了上來,點了點頭。
說罷,她配合地取出繡籃中那處一縷白綾,緩緩系在自己的眼眸上,笑道:“阿澈,要躲好啊,娘親來捉你了!”
耳畔傳來小丫頭一陣銀鈴般清澈又明淨的聲音。想到阿澈還小,辛宜微微俯著上身,霜白的廣袖在風中輕揚著,去捉阿澈。
“阿孃,在這邊哦!”小丫頭來了興致,大聲將她引來,邁著小短腿快速摸了她的裙子,又匆忙跑來。
“阿孃怎麼捉不到啊?”她在院中四處奔跑著,彷彿有使不完的勁兒。
才跑了幾步,辛宜略微有些氣喘籲籲。現下她終於明白了,當初薛娘子與她說的,半大的孩子最不好帶。
她現在只有阿澈一個孩子,將來也只會有阿澈一個孩子,這般便足夠了。
“娘親,快來啊!”聽見阿澈喚得有些急了,辛宜唇角淺笑,擦了擦額角的汗,向著那處快速過去。
“阿澈,跑慢些,娘親今早才為你換上的衣衫,若是弄髒了——”忽地撞上一處堅硬的物什,辛宜眉心緊皺。
以為是樹,但她抬手摸去時卻感覺到錦緞的質地,意識到什麼,辛宜當即後退了幾步遠,唇角笑意旋即消散,側過臉去飛快地解著覆在眼上的白綾。
季桓抬眸,擰著眉,示意素問將阿澈帶下去。
她尚在小月中,怎麼能出來受風。那個孩子著實太沒眼力見。想到這,心中不禁氣惱,為何韋允安的孩子仍活蹦亂跳,而他的兩個孩子,前前後後都因為他,沒了。
白綾系得太緊,好一會都沒解開,辛宜有些急了,唇角下壓,動作愈發慌亂。
方才進來的第一眼,見她白綾覆目,笑靨如花的模樣,季桓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仲聞閣那夜。
她也是這般白綾覆目,滿心歡喜地過來尋他……
若他和阿母未經歷那場大亂,他約莫也是京洛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他與綰綰成親以後,也會這般,他取代了那個孩子的位置,上前逗弄她,引她來捉自己……
察覺她面上的厭煩與警惕,季桓收回思緒,淡淡垂眸,上前替她解開了束縛。
重見光明第一刻,辛宜快速看向四周,尋找著阿澈。待看見阿澈坐在素問身側玩竹蜻蜓時,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綰綰,外面冷,進屋吧。”他將順勢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欲披在她身上。
辛宜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接。先他一步進去了。
她依舊在怨恨他,她確實該怨恨他。季桓盯著她的纖弱又單薄背影,隱忍又心疼。
“綰綰,身子好些了嗎?”進了寢屋,季桓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神色,開口問道:
“勞季令君牽掛,尚未死成。”辛宜盯著他,冷冷地刺了回去。
果然,見季桓眸底閃過一縷慌亂,辛宜頓時覺得舒坦了不少。
“綰綰……近來事務繁忙,一直沒來宣苑看你。”他徑直給自己找著臺階,這些話他來時在房內演練的數遍,本以為說著會得心應手,如今卻依舊梗在喉嚨,不上不下。
“季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態,我不信你不知,我最想要的是什麼。”辛宜冷眸瞥了他一眼,不在言語。
她最想要的是他死。她還是放不下,她不可能再原諒他了。心口緊緊的一陣抽痛,季桓強忍著保持著神色自若與在她跟前的體面。
心中一陣絞痛,季桓嘆了口氣,眼下他實在不知再說什麼去討她的歡心,索性提了今日的事。
“綰綰,吳郡陸氏水患之案,有了些眉目。當堂會審,若你在此地覺得煩悶,不如去官署看看。”他提議道。
“我知曉是我對不住你和韋允安,只是他生前也為此事牢心受累了許久,如今快要結案,你不想去……替他看一看嗎?”
袖中的指節緊緊攥起,季桓盯著她的目光愈發深沉。他不知曉,自己怎麼說得出這種違心之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