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穿過了三條街,四道巷口,馬車終於停在了一處。
見季桓並沒有要下車的跡象,辛宜暗暗鬆了一口氣,提著繁複的裙擺正欲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男人沉聲道,上下重新打量了辛宜一眼,遞給了她一頂長至腳踝的幕籬。
今日雖然目的在於羞辱韋允安,但辛氏怎麼說也是他的女人,平白叫旁人看了身子,倒叫他心中生出些許不虞。
“謝大人體諒。”見到帷幕的辛宜彷彿見到了救星,帶上帷幕急忙下車去。
餘光瞥見鐘櫟跟在她身後五步開外,辛宜眉心微蹙,到底趕著時間並未多在意。
只是越走這條巷子,周圍的怪異感越明顯。巷子裡來來往往的大都是瘦弱,一副病相的男人,見到她是先是詫異,而後目光複雜地長嘆。
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在前面帶路人的指示下,辛宜匆匆跟過去,推開了一處夾道的小門。
夾道躋身於兩處宅子之間,甚至都不算一個像樣的門。周圍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腐臭的氣息與尿的騷味。
“夫人,就在這了。”推開兩扇房門,辛宜急忙提著裙擺小跑進來,迫不及待喚道:
“安郎?”幕籬遮住一部分視線,辛宜猶豫了一陣,終是硬著頭皮將之取下。
“綰……咳咳……綰綰?”中氣不足的沙啞嗓音從陰暗角落處的床榻上傳來,辛宜喜極而泣,尋著聲音繞進裡間。
“綰綰……是你嗎?”
懷著激動喜悅劫後餘生來到這裡,可當看到床榻上那個令她日日夜夜牽掛期盼的男人後,她忽地崩潰痛哭起來。
男人本欲試圖起身,可虛弱的病體難以支撐,直接側翻到地上去,蓋在身上的薄毯也掉落在地,浸出一片暗紅。
“安郎,安郎,你這是怎麼了?”辛宜撲跪在地,抱著他痛哭,面上鮮紅的胭脂被淚珠暈染殆盡,模糊了一片,但依舊濃豔明麗。
自她進來,韋允安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周身的變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發現氣力再難以凝聚。
餘光瞥見原本蓋在身上的軟毯掉了,他不動聲色地拉回原處。
“綰綰,別哭,妝會花。”蒼白的唇角扯回一絲無奈地笑來,他抬手想替她擦去臉頰的淚痕,但抬起的手終是沒有落下去。
“綰綰,沒有……沒有旁人。”
“咳咳,我……那夜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旁人的,綰綰!”
面容慘白的男人,擰著濃眉,正費力的解釋,然而氣力牽動身下的傷口,下身處又洇出一攤血水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沒有旁人。”她抱著韋允安哭得淚流滿面。
她沒想到,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他再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同她解釋上次青樓的事。
“我知道安郎你是被算計的,我從未將那事放在心上,嗚嗚,只是當時迫於那人,我不得不對你發脾氣。”
“綰綰沒有……沒有誤會我就好。”男人忽地釋懷地笑了,好似心底的巨石終於落下去。
摸到一灘血水,辛宜驚叫起來,將韋允安扶到床上,崩潰又擔憂地問道:
“安郎你這是怎麼了?季桓,季桓他對你做了什麼?”
眼見辛宜掀了軟毯,手正要朝著他身下那滲血的旁處探去,韋允安用盡全力地擒住她的腕子,沉聲道:
“綰綰,不要看!”
“他,他竟然——”辛宜睜大眼眸,難以置信地看著被男人掩在身下的傷處。
“安郎!”辛宜忽地緊緊抱住他,痛哭不已,“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憤怒與悲慟在心底交織著,辛宜每想到,季桓竟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
他雖未殺安郎,可這種折辱對男子而言,跟殺了他有何區別?
辛宜緊緊抱著他,將下頜埋到他的頸窩,留戀地撅取他的氣息,淚水將在他的衣衫上浸出一片濡濕。
韋允安本想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不曾想卻摸到一串冰冷的金屬流蘇。
“這不是你的錯,青澤山的山匪太過……咳咳。”
“不過多虧了令君大人出手相救,我才得以撿回一條命來。”
“不,都是他,這一切都是他做的!”辛宜眼底聚起憤怒與瘋狂,此刻的她非常想把季桓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