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秋的大哥,紀曜戎。
在無數媒體的鏡頭下和戰時頭條的溢美之詞中,這位陸軍少將戰功顯赫,身為貴胄卻低調親和,尤其數次親上前線指揮的經歷使得他在士兵中的威望很高,更因其出色的相貌,在一般民眾中也有很高的知名度,是王國軍隊中青年才俊的代表。
夏柏野曾在燈光昏暗的前線營帳中對敵方那些詞藻華麗的報道嗤之以鼻,可如今親眼見到,竟覺得媒體也許並未誇大其詞。
不過回到家的紀曜戎顯然不比在外那樣一絲不茍,他脫了軍裝外套,襯衫的風紀扣開了兩顆,袖口挽到手肘,背靠著雕著精美浮雕的白色大理石廊柱,指尖夾了一根煙,紅色的火光在逐漸暗下去的夜色中以不甚穩定的頻率明滅著。
夏柏野聽見從太陽落山後顯得有些涼的空氣中傳來很低的說話聲。
“.....不是說十八歲前後的事都想不起來了嗎。”紀曜戎的聲音散漫,問題卻咄咄逼人,“怎麼一聽到老三老四今天要回家的訊息就這麼急著走?”
幾秒的沉寂後,有人很輕地回答他:“我是想起來一些事。”
那個聲音柔軟清透,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冷意,夏柏野愣了愣,放輕腳步走近些許,看見屬於紀秋的小半張側臉。
oega站在門廊的臺階邊緣,腳邊放著一個小手提箱,被裹在黯淡天光和身側紀曜戎投下的陰影中,顯得格外瘦小。
“我想起來十八歲的冬天,”紀秋背挺得很直,出神似的望著主樓前的廣闊庭院,明明在跟紀曜戎說話,卻又像是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語,“我分化的那個晚上。”
紀曜戎轉過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沉沉暮色裡整個庭院都被暈染得模糊不清,唯有中央偌大的噴泉池在視野中留下一片沉重黑暗的剪影。
“呵,難怪。”他吐出一口煙,勾起唇角嗤笑一聲,“雖說該恭喜你又恢複點記憶,只可惜,盡是些不太美好的過去——你說你,要忘怎麼就不忘個幹淨?然後大家都會輕松許多,是不是?”
“那樣頭痛的是你們吧。”紀秋平靜地說。
“也是,要是你忘記一直以來的研究成果,’星火‘還由誰完成?”紀曜戎收了笑,陰沉眼神居高臨下地落在紀秋臉上,語調緩慢,“只不過現在倒也沒什麼區別,畢竟你說繼續推進需要你媽當年的研究手稿,而你忘記它藏在哪了。”
從夏柏野的角度看去,高大英俊的軍官apha臉上不再掛著經常出現在閃光燈下的颯爽笑容,眉眼都顯得冷漠,與同樣面無表情的紀秋站在一起,倒確實很有幾分血緣上的相似之處。
然而這對兄弟之間明顯並不是什麼伯歌季舞的關系,相反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暗藏劍拔弩張——盡管此時此刻紀曜戎就像所有關心弟弟的好哥哥一樣,微微彎下腰貼近紀秋耳側,一手搭著他的肩膀,親暱似的,語氣和神情卻十足冰冷。
“父親已經跟陛下保證過今年內會把’星火‘投入實戰,所以別想耍滑頭,”紀曜戎慢條斯理地開口,抬手輕拍面前那張總是一片空白、令人火大的臉,在上面留下羞辱性質的紅痕,“聽懂了嗎?要是一直沒有進展,我不介意再讓你體驗一次那個破池子。”
沒人注意到牆角陰影裡的夏柏野,在門廊頂燈突然亮起的昏黃光線中,紀秋不為所動地抬眼直視兄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很輕的聲音說:“沒有手稿我也能做出來,只要多給我一點時間。”
他像一尊設定好所有程式、沒有任何情感起伏的機器人,認真且平淡地對紀曜戎強調:“既然能被忘記,就說明那些記憶並不重要,哥哥。”
大哥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