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建寧帝痊癒的事情便在整個長安城傳來。天子大赦天下,謝少淮和蕭承野劫走周氏人質的事情,剛好也被建寧帝抹去,只是蕭承野心裡愧疚,一連好幾日都去慈寧宮外跪著,從早跪到晚。
謝少淮和蕭承野的婚事,建寧帝也同樣昭告天下,婚期定在三月十五,不足一月的時間。謝少淮暫任中常侍,在天子身邊侍候,卻也沒從天子口中探得什麼。建寧帝真好好像是看蕭承野愛慕他,便隨意將他指婚。
長樂宮。
“謝卿,”青年天子看著謝少淮呈上來一冊厚厚的治安方,“梁王今日還在母後哪裡跪著嗎?”
說著,建寧帝將面前的東西合上,靠在軟枕上,闔眸道:“今日二月二十了吧?還不足一個月你們就要成婚了,他這麼跪下去可不行啊,到婚禮上,豈不是要瘸了?”
“你去慈寧宮把人喊過來吧,”建寧帝:“朕替你勸勸他。”
謝少淮:“是……”
謝少淮上任有幾日了,這份工作輕松,只需在天子身邊答疑解惑,沒事的時候便在偏殿候著。謝少淮看不出建寧帝的心思,但皇令如山,他只好點頭應下。
只是,前幾日天子詢問他泊州一帶的蟲災問題,他連夜翻閱古籍,花了幾日的時間寫了這份治理之方,天子之淡淡掃了一眼便用其他話題轉移此事,難道他的方法還有紕漏之處?
謝少淮欲退下,思忖少頃,後有上前,“陛下,可是臣的方案還有紕漏之處?若有不足,臣今日回府再……”
“呃……”建寧帝聞言,不得已睜開眼睛又看了看書案前的東西:“朕有些累了,不如謝卿一會兒送去丞相府,給丞相看看如何,若是沒問題,朕再差人去泊州,盡早把這件事解決了。”
謝少淮:“是……”
說罷,謝少淮上前,取走了自己的治安方策,隨後出了長樂宮,朝著慈寧宮的方向去。
梁王和謝家六子劫走周氏準備好的人的事情,被天子以大赦天下的藉口抹平了。但是周氏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她對衛氏可有救命之恩,衛家當年也是她和先帝一手扶持的,怎麼到了下一代,他們就這麼回報自己?
不過,好在她的皇兒痊癒了,不然就是蕭承野這小子在她門前跪死,她都難解心頭之恨。
今天天不作美,到了晌午下了雨,初春的長安還是冷的,這麼一場春雨下來,溫度驟降,慈寧宮內又燒上了炭火。
午膳前,周氏在殿內禱告完,宮外的小太監便急匆匆進門:“娘娘,外頭下來了雨,梁王殿下還在跪著,陛下昨日交代了……這這殿下下個月就要成婚了,這時候病了不好。”
“娘娘,”周氏身邊的嬤嬤道:“匈奴連年來犯,唯有衛家能與其一戰,若能將匈奴人打服帖了,他日我大周再也不用派公主前去和親,您想想晉元公主,她自小和娘娘一起長大……”
大周如今國情不穩,匈奴人兵強馬壯,又居無定所,先帝在世時無力對抗,只好休養生息,以和親的政策來換取邊境和平。晉元公主是周氏的親姐姐,當年代她前去和親,結果不過及笄的年紀就死在了異國他鄉。蕭承野的母妃當年若不是被匈奴人看中,周氏也不會救她,算來她與衛家和梁王,早就扯平了。
“你們是做什麼吃的,”周氏捏了捏眉心:“不會打傘?讓他跪到過午時就滾,以後哀家不想看到他。”
小太監不敢再多說,只好顫顫巍巍地打著傘出去了。
謝少淮從長樂宮來到慈寧宮的時候,大雨傾盆,他一個外男不可進後宮,隨著他一起來的是建寧帝身邊的劉卿。
兩人走到慈寧宮外,見一抹玄衣跪在瓢潑大雨中。肆意揮灑的雨水順著少年束起的頭發向下水滴連著串往下淌。
疾風吹打著少年頭上不堪一折的油紙傘。
劉卿也懵了,這麼大的雨,梁王殿下怎麼還在跪著,“呦,殿下怎麼還在跪著?”
謝少淮握著傘柄的手倏然收緊,沒和身邊的人多說,邁步朝著蕭承野走去。
雨傘傾斜,遮住了少年的身子。
蕭承野臉上砸下來的雨珠少了一半,他抬眸,剛好對上謝少淮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下官隨殿下一起跪。”
一旁的小太監:“謝大人,您別跪啊,您快勸勸殿下吧,太後娘娘說了殿下跪到午時便不用跪了。”
小太監話音未落,方才還倔的跟驢似的少年倏地站起了身,跪了多日,身子有些不穩,但算是起來了:“阿淮。”
蕭承野好幾天沒見謝少淮了,怎麼忍心青年和他一起跪著,他明天再過來認錯好了:“阿淮,你……這是小王的事情。”
謝少淮:“……”
謝少淮自然不想跪,但少年總歸是因為他做的事情,他蹙眉朝著慈寧宮方向叩拜,隨後便也站了起來。
周氏意圖屠戮他謝氏一族,與他謝家乃是政敵,但蕭承野為他背刺恩人,他願為了蕭承野這份恩情,免去與心間恩仇。
謝少淮起身,收回思緒,將傘撐過少年的頭,淡淡道:“陛下有事召見,殿下還是先收拾一下,隨下官面聖吧。”
兩人撐著傘,去長樂宮外的小殿換了一身幹淨的官服。
蕭承野頂著半幹的腦袋進長樂宮面聖,謝少淮則帶著自己的治安方策去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