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允敲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逐漸變快,他那顆經常處理各種社會案件的腦子自動將兩方代入他所能理解的環境。
突然,他開口。
“也就是說,現在的問題在於,這兩撥黑惡勢力亂砍亂殺,你作為專管這些東西的刑警,卻根本不知道它們為什麼害人。”
顧青淡淡,“對,這些邪祟就像是太陽下的影子,如果想讓它們徹底消失幾乎不可能,所謂的滅鬼,也就跟多放幾個強光燈一樣,只能暫時打散它們,費命又沒用。”
“像是蒙村這樣,能直接殺人成胎的東西,賠上十幾二十條人命都不一定行。最好是能找到執念所在的點,慢慢消解。”
歷允沒法理解,委婉中透著人民警察多年的樸素正義感,“殺人得償命吧。”
“……”顧青輕輕嘆了口氣,“它們有它們的規則,在我們這裡,偷東西價值不高的,拘留就行,在它們那裡,從倒小黴到賠命,什麼都可能,只是我們摸不清而已。”
歷允本能不喜歡這種混亂的惡念。
顧青笑了一聲,垂眼聲線隱隱透著涼薄,“歷先生,有點敬畏心,你所敬仰的法律並非無所不能,你看不起它們的規則,它們說不定也看不起你的規則,你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還不懂這個道理嗎?”
“就因為偷一塊鹿皮,三個人賠命,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怎麼知道呂家那三個人只是偷了一張鹿皮?”顧青淡然,“看因果,那家人身上可不止牽了一條人命。”
“你沒發現嗎?被牽扯進來的人,待遇是不一樣的。呂家三口是虐殺,方家只是養的雞被吃了,付家是生下鬼胎,一家人被怨鬼纏上,而那個宋時清的表姐,只是被櫃子撞了一下頭。那東西動手有輕有重,明顯是跟著因果來的。”
“你差點被撞下山道的事也一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即使你和你的同事當時摔了下去,也最多是摔斷骨頭,不會傷及性命。懲罰雖然重了點,但它不會下死手……”
顧青的話突然頓住。
歷允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側頭卻見這人怔愣,像是明白了什麼。
“你怎麼了?”
“……鬼是看不見因果的。”
“……什麼?”
顧青輕聲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鬼是看不見因果的。所以它們會錯認殺自己的兇手,會跟不是自己家人的人回家……因為這種世間只低等的‘靈’根本看不見因果。”
“它……它能驅使狐鬼替自己做事,還能看見因果,他是、他是什麼東西?”
顧青按住太陽xue,自己問自己。
這一刻,他心裡浮起了一個和謝司珩同樣的答案。
——它是一方神明。
……【祂】是一方神明。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呢?
那玩意……
顧青腦子裡浮現出了下午時,歷允跟他說的話。
【那家小孩跟我說,纏著他的惡鬼是一個由無數屍體堆疊扭曲形成的怪物。】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應該是鬼造出的幻象,也正常。】
顧青深吸一口氣,側臉在車內的燈光下,透著不近人情的冷意。
“他大爺的……”
歷允:……?
“到底怎麼了?”
“……好像碰上有惡鬼命的玩意了。”顧青低聲。
見歷允不明所以,他抬手筆畫了一下。
“你可以把有這種命格的人,當成一個巨大的同化裝置。如果他壽終正寢,就可以成為地位很高的鬼差,通陰陽,震一方邪祟,庇佑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