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哼一聲,唇角滲出了血,多年來的圓月摧殘地他很能忍痛,若不是疼到極點,不會在外人面前展露分毫。
他的意識有些渙散,他模糊地回憶,他這一生似乎從生來便沒有感受到過歡愉,本想與那魔靈同歸於盡還了梅家的生養之恩,便魂消天地,卻沒想到遇到了夜無冥,他這一生感受到的所有溫情與愛意都來自這個人,如溺水之人的浮木,讓他捨不得放手。
他曾以為當初他自願種下的咒永遠不會用上,他也曾說世間情愛如夢幻泡影,不做那痴人,如今卻寧願與咒言抗衡,也不願傷那人的性命。
或許從他踏入倒懸天的那日就註定了此生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不過他不後悔。
原本晴空萬裡的天空剎那間烏雲密佈,在經年歲月靜好的仙山上凝成風雨欲來萬物傾折的陰森模樣。
窗外的狂風拍打著窗欞。
縹緲山的弟子眼中流露出幾分驚恐與慌神,忙拽住身旁人的衣袖,“這是怎麼了?”。
“今日你可以為他違抗仙門,明日魔靈降世,你以為你可以難逃其蠱惑?”
梅清寒唇角溢位了鮮血,“他,不行”
“你還不知錯!”
梅清寒忽然笑了起來,艱難地說道,“他生而為魔有何錯?他從未濫殺無辜,憑什麼不能活,哪怕舍了這條性命,他也要活。”
閣頂被整個掀開,看清裡面的場景,夜無冥猛然心口一滯,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痛意便席捲了他的整個心口。
梅清寒周身染血,像是風雨中飄搖破碎的紅色山茶,他就站在大殿中央,即使滿身狼狽,腳下卻並未動搖半分。
最後的話洪鐘般撞進了夜無冥的耳中,他從未想過梅清寒會這般看中他的性命,他知梅清寒或許對他有情,但是他不敢奢望竟會有這般重要。
他以為在他心中,正道永遠最為重要,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為鏟除魔尊犧牲性命,而對他即便不捨,終有一日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梅清寒被塔頂的聲響所驚動,但是行動卻並不如往常敏捷,他抬頭看來,冷白的面龐正對上夜無冥的眼,爬到耳根的血色如一柄利劍猛地紮在夜無冥的心口。
他就在這一刻倒了下去。
感受到夜無冥的那一刻,梅清寒陡然失了所有力道。咒術的力量令他的骨縫都在痛,所有的強撐都在那一刻崩潰,他像是被猛然扔進了黑暗的池水中,幾乎溺斃。
下墜的身子落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中,夜無冥單手攬住人,一手抽出無念,劍鋒橫掃,將溫遠昌幾人大力震了出去,咒術也在同一時刻被打斷。
顧宗主撞斷幾根衡梁,咳出了血,堪堪穩住身形驚道,“他竟然能用無念”
夜無冥滿眼心痛,急忙半蹲下去檢查他的傷勢,啞聲道,“我來晚了”
梅清寒想要開口,但是周身的痛處卻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
夜無冥看著梅清寒脖頸上的紅色和黑色的紋路,料到他們的咒術讓梅清寒身上的魔氣也躁動了起來。
他緊緊握住梅清寒的手將他身上的魔氣引到自己的身上,但是速度依然太慢。
像是一雙手穿過洶湧的潮水猛地拉住梅清寒的手腕,將他向上拉去,梅清寒終於從痛楚中找回了一絲清醒。
唇上傳來一道細膩的觸感,梅清寒想要睜眼看清,卻沒有半分力氣。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遺憾。
此刻他想看清他的臉。
夜無冥冷涼的唇染上了梅清寒嘴角的血紅,黑紫色的魔氣自梅清寒身上逸出又沒入夜無冥周身,整座大殿都被梅清寒身上逸出的魔氣所籠罩,陰森寒冷之氣侵襲著大殿上的每一個人,幾個宗主或多或少受了傷,為了防止魔氣擾亂修為,紛紛運功防禦。
隨著魔氣沒入夜無冥身上的越多,他的瞳色愈深。
“他在吸收魔氣,不能讓他得逞”,劍光劈去卻被猛地震蕩開來,就連顧揚則也被震飛出去,嘔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