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我呆呆地看著他,宛如被一隻無形的錘頭給擊中,胸口悶悶地發痛,然後那痛意從胸口逐漸蔓延,一直蔓延到全身去。
竹筒裡面,是當初沈見青冒險去採來的藥草所泡的酒。
沈見青神情輕松而認真,好像在做的不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視線突然變得模糊,有氤氳的水汽彌散在眼眶裡。
那種複雜的感覺再次從心口裡升騰起來。
這一刻,我竟然産生了一種大哭一場的沖動。
我曾經以為沈見青對我,不過是一時的佔有慾和偏執欲作祟。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會在心底裡騷動。
他對我表白過很多次,可我心底裡依然是不相信的。他那樣一個小孩兒,自己都沒有真的長大,又談什麼愛?
人總是飄忽不定的,年少時說喜愛,可能過幾年就厭煩了。
而且沈見青性格古怪偏執,我不敢去賭他所說的喜愛究竟是什麼喜愛。
與其得到複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相信。
我承認,我一直是一個很缺愛的人。愛這個東西,對於我而言一直都是很遙遠的。我早就學會一個人長大,一個人生活。我曾經也安慰自己想,我並不是真的那麼需要這個東西。
可現在,我忽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來我是真的被這麼一個人愛著的。或許偏執,但也是毋庸置疑的愛。
原來,被人深深地不遠萬裡地愛著,是這樣一種感覺。
可我們之間,似乎還隔著很多東西。
沈見青忽然說:“遇澤阿哥,其實我來的路上,是想要把你抓回去的。”
我心裡一突,等待著他的後文。
“但是這一路,我看到了很多東西,也想了很多東西。”沈見青說得很認真,“我曾經只住在小小的苗寨裡面,離開苗寨,也只到過另一個苗寨裡。我以為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又一個的苗寨。但是我真正走出來之後,才發現,原來你一直所追逐的世界是這樣的。原來,我父親一直在懷唸的世界是這樣的。”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我。我沒有躲避,只默默聽著。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神奇,是我在夢裡都沒有見識過的。這一路我也遇見了很多人,比苗寨裡還多,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些東西。小時候,阿媽總是說,是阿爸總想亂跑,是阿爸生病了。可我現在想,阿爸他從來都沒有病,追求自由和想要的世界,不是病。如果說病,那也是阿媽病了。”
如果沈思源能夠聽到這些話,或許心裡也會快慰不少吧。
沈見青,好像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你真的能夠這麼想,那你阿爸也會開心的。”我說。
沈見青說:“遇澤阿哥,你是不是心裡還很恨我?”
恨他嗎?自然。
但這個恨早就已經變得不再那麼單純。
沈見青見我不回答,很落寞地說:“我會走的。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做之前那些事情了,別害怕我。”
他低眉順眼的樣子,更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狗了。
我忍不住心底一軟,說:“你可以在這裡先留一晚。”
他沒有錢,沒有身份證,出去也是流落街頭。
沈見青的眼皮一撩,右眼上的那顆紅痣乍隱乍現。一抹笑意從他臉上一閃而過,我不確定有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