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縣衙偏堂上首一堆案牘中間,一個身穿紅裳,年歲不大的少女,隨手將一本冊子,扔到了坐在最下首的一個几案前。
“這……這……”
几案後面,看著略有些羸弱的少年接著被扔到面前的賬冊,面露不解。
抬頭望向偏堂中間的少女疑惑道,“陳……將軍,我已經算了三遍,不能有錯的。”
他自詡雖不比得一些縣中的錢糧胥吏,可自小聰慧,在義軍之中就看著父兄輩統籌軍中和難民的生計,還是頗有心得。
但被應召來縣衙幫襯,卻是幾次三番的被挑出了錯漏。
偏堂上首的陳素頭也不抬,或許是經歷事情漸多,又因此前在鳳唐縣組織流民,操持了許多事物,年齡雖不大,可越來越幹練。
聽到王道平的話,只是淡淡地說道:“從陵定郡核算的糧食少了一百零七十五石,齊安縣縣倉搬來的糧食米粟未分,州威縣雖已毀,可新納丁口幾何,還有存糧幾何,都未統計到,再去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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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也要統計?”
王道平微微張了張嘴,看著那頭也不抬的少女,一時說不出話來。
若說年歲,恐怕他比這主事的少女還要大上一二歲,可對方才思敏捷,統籌計算,幾乎一眼掃過去就能夠得出結論。
他曾在義軍裡,父兄輩也有人做這些計算工作,可從來沒有精細到這樣的地步。
“自然是要的。”
陳素不斷翻動著桌上的賬冊案牘,隨口又應了一句:“我們有丁口多少人,每人吃多少糧食,務必要心中有數,如今才是春耕,還有三四月的時間,當務之急要收攏周邊所有存糧和人口,撐到秋收。”
王道平稍稍頓了頓,只能點頭應是道:“是將軍,屬下繼續核算。”
嘩嘩的書頁翻動聲,嘶嘶的碾墨聲,卷宗文件搬動的輕微聲,還有不時有胥吏從內外堂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和低語聲,不斷的響起。
許久。
陳素端坐在上首翻閱完了最後一份賬冊,驀然站起身,旁邊立刻有一位兩名常備軍計程車卒上前,一個遞給了她一把裝潢不凡的橫刀,一個站在身後給她繫上寬大的大氅披風披風。
陳素也不看偏堂內左右正在忙碌的眾人,只是在離開偏堂時,忽然掃了一眼,頓住了腳步。
悄然走到了堂下一角,從裡面翻找出來了一截大紅蠟燭,讓兩名常備軍士卒悄然點上,使得縣衙內的光線明亮了許多,這才邁步離開。
距離那次疫亂已經過去一個月,如今的鳳唐縣內,百廢待興,這縣衙內外,統計錢糧和流民,安排田地,統籌管理,幾乎人人都是連軸轉。
在鳳唐縣縣令郎浦和與主簿季博才,以及參將王知等人早已逝去,如今整個鳳唐縣,唯陳素馬首是瞻。
出了縣衙,街道之上,已經頗為熱鬧,有不少從城外忙碌的身影回來,亦有一些店鋪之類的開門揖客。
城內有將近三成的區域,在此前的大火焚燒之中成了廢墟,可漸漸的這些時日也被人清理了出來,新來的流民和城中原來的流民再次開始建造了一些簡單粗糲的房屋住所。
“以工代賑,不能讓人閒下來。”
陳素在經過了這篇城門左近都是廢墟的地區時,看著來回忙碌的人影,心中無聲地默唸了一句。
如今鳳唐縣有糧有人,遭受那次屍群圍城雖逃亡死傷了不少人,可此前郎浦和留下的底子著實不錯。
修繕房屋城池,城外堆積了大量之前積攢的材料,再加上有一定的糧食打底,讓最初這些湧進來的災難都能夠有一碗飯吃,不至於飢寒起盜心。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縣中的胥吏和衙役班底尚在。六房書吏雖然其中死了不少人,可正職副職還是有一些在,再招募識文斷字如王道平這樣的少年青年或者賬房之類的,整個鳳唐縣才能夠運轉起來。
再加上鳳唐縣縣中各地荒蕪,前面的富戶死的死逃的逃,更好能夠安置百姓。
陳素大刀闊斧地分田地,共耕耘,又使得一部分人心安定了下來。
如今鳳唐縣的人口將近有三萬,其中大半是最近這半個月從各地湧來的難民。
此前,鳳唐縣的存糧雖多,但面對如此眾多的難民湧入,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她以原來的鳳唐縣衙役和常備軍為骨幹,揀選青壯,或親自帶領或派人,從周遭遭遇禍害的區域裡蒐羅回來的錢糧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