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坐下,秦王端起茶壺給柳寒倒上茶,遲疑下問道:“是不是孤王的要求讓先生為難了?”
“王爺,”柳寒苦笑下:“這世上沒人能達到您的要求,您出一萬兩本錢,五年之後,每年要給您分紅五萬兩,王爺,按照正常商業交易,毛利在一成以上的極少,除非冒萬死,走大漠,內地的貿易,就算鹽鐵的毛利也不過兩到三成,王爺,你算算,一萬本金,每年得升值多少,才能在五年之後,每年給您五萬銀子?”
柳寒很是無奈,這個時代的人最多也就是理財,公羊號稱理財能手,可實際上不過搶劫高手,這個時代根本沒人知道如何發展經濟,對經濟的認識幾乎等同白痴。在工業經濟時代,一萬兩銀子可以在一年甚至半年之內變成十萬,可這是農業經濟,根本不可能,除非去搶劫。
秦王沒有開口,倒不是在心裡計算,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計算,柳寒喝了口水才接著說:“除非搞賭場,要搞賭場,王爺可以另外找人,草民不會。”
說到這裡,柳寒乾脆將心一橫:“其實,王爺想要開闢財源,還有個辦法,就是將長安城的賭坊妓院,通通收下,草民敢說,一年的收入絕對超過五萬兩銀子。”
秦王目瞪口呆,這傢伙是個什麼人,居然敢慫恿一位王爺去經營賭館和妓院,這要傳出去,豈不貽笑天下。
柳寒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秦王完全可以派個替身,不過,此舉一旦實行,長安城的地下世界勢必血雨腥風。
“王爺,我提一個方案吧,”柳寒說,秦王覺著有些荒謬,自己就像長安城的小商販似的,在討價還價,可這柳寒就像橡皮糖似的,軟硬不吃,可他越是如此,秦王好奇心越強,越想看看他的底牌是什麼。
“王爺也不要管我作什麼,您提供一萬銀子,三年內,我每年給您提供一萬兩銀子,十年以後,每年給您三萬兩銀子。”
秦王在心裡默默推算,可怎麼算也算不清,他乾脆不算了,皺眉喃喃道:“十年?十年?三萬兩?柳先生,要是我給你兩萬兩銀子呢?”
“一樣。”柳寒沒有廢話,很簡單很乾脆,秦王愣住了,一萬兩如此,兩萬兩也如此,這是怎麼回事?戲弄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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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壓住心裡的火氣沉聲問道:“這是為何?”
柳寒不動聲色提起茶壺,慢慢端到秦王面前,對準茶杯,慢慢傾斜,茶壺是耀州的精瓷,在壺壁上描著叢盛開的蘭花,白色的花瓣,細細的枝葉,茶水帶著熱氣,劃出一道弧線,注入白色的茶杯中。
“王爺,您的府庫便是這茶壺,”柳寒平靜的說:“我們要作的事,需要的資金便是這茶杯,不管這茶壺有多大,茶杯只能盛這麼多水。”
秦王默默的看著茶杯,茶杯裡的水帶著點綠,杯裡的水恰好與杯沿齊平,不多一點,不少一點,桌面上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水跡。秦王不知其中奧妙,邊上的山羊鬍目光一凝,這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除了眼力,還有腕力,還需要用內氣護住茶杯四周。
“能不能換一個大點的茶杯?”秦王試探著問。
柳寒心說這王爺總算能把心思從銀子上挪開了,開始想點事了,他嘆口氣說:“王爺,草民此次到帝都,本就準備作珠寶生意,王爺府庫空虛,拿不出多少本錢,草民答應三萬,已經是準備貼錢給王爺了。”
秦王沒再說什麼了,十年後才三萬兩銀子,這大大低於他的意料,讓他很是失望,柳寒嘆口氣:“王爺,合股作生意,本來是按股分利,這樣吧,將來在帝都開的珠寶店,我給王爺一成股份。”
秦王忍不住笑了,笑容裡帶著憤怒,柳寒搖搖頭:“王爺,珠寶生意是資金密集型行業,本來就是個大杯子了,再換什麼樣的杯子,草民實在不知。”
“唉,”秦王嘆口氣:“本王對商事孤陋寡聞,柳先生之言,本王也聽不太懂,不過,本王知道,柳先生精於商事,如此,還說什麼呢,就按先生說的辦。”
柳寒在心裡長出口氣,心說老天爺,總算不廢老子的一番口舌,有了秦王這根粗腿,至少在雍涼兩州,瀚海商社可保平安,官商勾結成功。
如果珠寶店成功,一年賺個十來萬沒有問題,可問題是這位王爺是個無底洞,雍州多大,數萬官吏,數萬邊軍,可是他柳寒能養活的?
所以,要從一開始便卡死這位王爺,讓他生不出貪婪之心。
秦王將長樂令推到柳寒面前,柳寒依舊要拒絕,秦王微微搖頭:“柳先生還是拿著,在帝都,孤王還有幾個朋友,若有什麼急難之事,孤王遠在長安,難以援手,柳先生可持此令牌去尋,定能解一時之困。”
柳寒想了想覺著還是收下,秦王很高興的看著他將令牌收進懷裡,他站起來興致勃勃的說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孤王萬萬沒想到,這商事居然如此複雜,不比治理一州一國難啊。”
“不一樣,”柳寒說:“王爺此言對也不對。”
秦王輕輕哦了聲,柳寒解釋道:“與治國治地方而言,經商相對要簡單些,總的原則是低買高賣,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細節,只有把握了這些細節,才有可能成功,這是王爺不對的地方,怎麼又說對呢?
商事的成功的關鍵是利益,雙方都能得到利益,或者說得到好處,治理地方也一樣,主要是讓地方各階層民眾都得到利益,士族的利益歸士族,庶族的利益歸庶族,平民的利益歸平民,將各方利益調整好了,達到平衡,社會也就平衡了,也就安寧了。”
秦王就像聽見什麼奇談怪論似的,目光奇特的看著他,柳寒沒注意,依舊在繼續說:“朝廷今日財政困難,根子其實在於利益失衡,士族利益過大,損害了庶民平民利益,結果形成各種社會矛盾,最後反映到朝政上,所以,利益平衡是最重要的,或者某方可以稍多一點,但決不能多太多。”
柳寒說完之後看著秦王,秦王神情複雜,更多的卻是迷惑不解,柳寒這才醒悟,暗罵自己多事,這個時代,有懂社會學的嗎,社會結構,橄欖型社會,他們懂個屁。
“先生之言倒是首次聽聞,本王不懂,”秦王倒也誠實,很坦率的承認自己沒聽懂:“可照先生這麼說,天下之事均為銅臭之事?聖人教誨多是虛言?”
“草民讀書不多,不過,草民想,聖人之言也是因事而發,對了,草民看過《道典》,道典上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不就是利益平衡嗎。”
秦王啞然,這道典是皇子必讀之書,他七八歲便通讀背誦了,柳寒引用的原話是,“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再思之,想起太祖實錄中,太祖謀臣張遷所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或許也是這個道理。
柳寒覺著今天的收穫不小,在秦王面前保住獨立性,沒有給秦王更多利益,而秦王還必須給他提供保護,除了長安的產業,另外還有將在帝都開展的產業,從此他不再是抱著金元寶在大街上行走的小孩,不是誰都可以隨便踩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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