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潮的意識被強行拉下,只覺得眼前爆滿刺眼的霓虹色,簡直就是汙染,機器運作的聲音輕得點到為止,麻木的節奏,沒有感情,像在唸咒。
等他從毛骨悚然裡回神,少年倏地掙脫紙人,撲到眼前,抓住蒲逢春的手腕。
蒲逢春卻先迅速衰老,癟了下去,四肢皺縮,像被抹平一大截,髒器化成的血水,從胸口的箭傷倒流出來,腐爛的味道。
瑞文身體裡的瑞森什麼也沒看到,他的追溯只看到了她幼年學琴的回憶,然後就沒有了……和馬可·波羅說的不一樣,怎麼回事?
蒲逢春的精神是最後死的,她仍然沉靜的眼睛慢慢失去光澤,在生命的最後,她看到很多人在前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個接一個,在抽長的漆黑甬道裡,像推向宇宙的多米諾骨牌。
除了距離最近的老師,其他人她都不認識,但她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來自天南地北,很多沒有交集,只有前後相連的兩人認識,也有相連的兩人也不怎麼熟悉的情況,但他們達成了同一份秘約。
她看到火從遠方來,他們一個接一個在燃燒,火傳到她的身上,就像野草。
她從沒想過她這樣平凡的人,死亡也會帶一點悲壯。
一根草是無所謂的,一片草也只是任人踐踏的草坪,然而連片燒起來的時候,火光燎原,可以照亮一點夜空。
在威嚴的永夜下,這是一場異教的儀式。
她還是什麼也沒說,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她也不知道薛潮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她的眼睛在說話,直視紙人後的薛潮,沒有不甘、哀傷、釋然,像一個冷靜的祝福。
就像她的老師對她一樣,如果她離開,就為她不會卷進來而高興,如果她回來,那她是最值得託付的人,如果她走下去,那她值得最高的欽佩。
薛潮的意識沉在紙人裡,沒有言語。
他要找的“鑰匙”原來在這。
雪霧又濃了些,撲在身上,像又下了雪,他也不知道下沒下雪,就是覺得更冷了。
“【瑞文】所以是瑞森瑞文利用頑疾的圖騰,把兩個秘境打出一條通道,雙生子靈魂互換,換來的隔壁玩家把蒲逢春殺了?”
“【瑞文】打通兩個秘境?這是什麼逆天操作啊!!瑞森好神啊!!”
“【瑞文】不是瑞森,樂團的瑞森,隔壁的頑疾圖騰,臨時插進喜悲山的頑疾公會,藏在五毒的雙生子,這是菠蘿的計劃啊!”
“【瑞文】靠靠靠!臨到結算,人氣值被隔壁超了!隔壁第一了!”
“【瑞文】麻將規則出來,隔壁不久就被壓死了,結果菠蘿還留了一手!”
“【瑞文】也就菠蘿能想出來了,還做到了,打通秘境,我真的,怎麼想都覺得太神了,多瘋才敢這麼試……”
“【瑞文】簡直是收買了系統和boss的程度哈哈哈!”
“【瑞文】我就說為什麼費這麼大勁就殺一個蒲逢春,這哪是殺蒲逢春啊,這是在打薛潮的臉啊!最猖狂的挑釁啊!”
“【瑞文】理解為什麼都說主持人要熱度不要命了……”
“【瑞文】輸了輸了,散了吧,接著去看隔壁,還沒結束呢!”
最後五秒鐘,秘境的邊界逐漸放開,麻將骰子系統也在松動,作為守秘人,薛潮隱隱聽到玩家們的話,看到一點他們的狀態。
那伽望著南邊,她的靈性高,應該察覺到一些不對。
還有頑疾其他玩家,除了將鳴的那個信徒,他暴露身份後就沒歸隊,其他兩人明顯知道會發生一些什麼,尤其是黃海濤,也望了眼南邊,又平靜地轉過去。
七殺還是老樣子,他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在意。
旅行社三人倒是情緒最大的,因為他們可以看到隊友的死亡通知,震驚過後,是怕惹火上身的恐懼。
畢竟是臨時公會,大家都不熟,有一個隊員咬牙切齒地罵了聲“倒黴”。
但也沒有那麼深的恐懼,因為秘境邊界即將開啟,也是說“走了”。
薛潮陰沉沉的鳳眼一抬,戾氣像出鞘的妖刀,等著啜飲誰的血。
他低低地說:“……都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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