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能理解,她心裡難過是真的,可恨也是真的,對你父皇來說,夫人是問心無愧的,所以她確實是徹底的放下了,但是,以往的感情,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哪怕你的下人若是忽然不在了,有些心腸的都會難過,何況,是一個跟你曾經相濡以沫的人……”
高鶴語音低微道:
“其實,我曾經對他也有恨……你知道,我在慶城建了營地,我知道父皇放了眼線在此,就藉著驕奢淫逸需要錢為幌子,好開採煤礦,可那回去京城,他竟然跟我說,無需再裝了,我沒敢問,但我真的很想問,他是知道我連營地都建了,也沒追究,只是點出警告一下而已,還是說,他若發現我建了營地,就會殺了我……”
白露環住他的腰,輕輕拍著他的背,道:
“莫要糾結了,你父皇怎麼會害你呢……”
本來她想說“否則夫人不會放過他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人都死了,不如讓活下的人心裡舒服點。
高鶴離開京城多年,要說對父親還有多大的依戀,那是不可能了,被逼與血親生離,讓他下死決心要救出母親,也讓他對造成如此狀況的生父,很難不産生抵觸。
但是,人往往沒有什麼就希望擁有什麼,越是心知不會得到父愛,他其實越渴望,只不過,他已然成年,自然而然就把這份依戀,轉換成了別的感情。
比如對碧璽的孝順,比如對白露的依戀。
高鶴沒有說話,白露想了想,頗為遲疑的問道:
“……你是介意夫人再嫁?”
高鶴蹭了蹭她的額頭,沒有反駁,也就是說果然介意,白露一時啞然無語,想想也能理解,別說是皇子,肯定難容忍其他凡人做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就是普通人,恐怕很多都難以接受。
用穎孃的話說,這個時代對女子十分嚴酷,但夫人又是個生性豁達的,她並不是那等放蕩之人,若是真要改嫁,必定是自己喜歡的人,願意真心實意在一起的。
夫人年紀不過三十來歲,看著精神身體都很好,少說再活個二三十年沒有問題,作為女人,以前白露覺得匪夷所思,但現在,完全可以理解。
於是想了想便勸道:
“夫人若真是想改嫁,也一定是按照規矩來的,你雖然可以孝順她,但畢竟不能像愛人一般陪伴疼愛她,如果真有了合適的物件,為何不能讓夫人隨心一點呢?再說,她現在也沒有貴妃的名號,並不會影響你和聖上的聲譽。”
高鶴哪裡不知道呢,可他就是心裡別扭,而且,其實他也看出來了,鬱九對母親愛慕深厚,雖然發乎情止乎禮,但能為自己犧牲性命,還不是為了母親。
若是九叔……
他倒是勉強還能接受,畢竟這麼多年,他為師為父,把他教養大,可母親若是看不上他,從外面隨便找一個來……?他就覺得十分難以接納了。
想來想去,忽而喃喃自語了一句:
“你說,若是我主動給母親找個陪伴,她會不會開心一點?”
白露憋住笑意,道:
“夫人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你還是別胡亂插手了,怎麼說你也是晚輩,如此太過了。”
高鶴嘆口氣,道:
“我是怕找了個我不喜歡的,那多別扭~”
白露終於忍不住笑道:
“得了吧,你可千萬別搗亂,夫人知道的話肯定會生氣的,再說,你就那麼不相信自己母親的眼光啊!”
高鶴也不由笑了出來,摩挲著她的後背,倆人此時無聲勝有聲了一會兒,才道:
“我這次回去,要去趟西北大營,你若是有事找我,可能要燒等一等。”
白露好奇道:
“那裡不是汪貴妃家掌控的嗎?”
高鶴道:
“她那個叔叔早被架空了,我這回去,是為了積攢威望的。”
白露擔心道:
“會有危險吧?”
“不會的,”
高鶴練過武,漸漸適應了之後,也就能看清出白露的臉了,昏暗的氛圍下,那雙清澈的眼睛,永遠熠熠生輝,他說著忍不住在她眼角親了下,
“我都安排好了,石鳴早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