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力渲染著月亮紅的一面
試圖用一片二月蘭把傷口掩藏
月亮的另一面
一根狗尾草始終無法入藥
偶爾在我信手寫下的詩句裡釋放靜電
月光已犁出千頃……”
“其實,你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不是前天,而是兩年以前。”接著,她背出一首詩:
“夕陽斜春入煙
果園的亂枝
鋪展著半池幽暗
一朵花
在夢中聽見的歌聲
誰又能表現
由洞中的蟋蟀伴奏
連枝上的棲鳥
也來爭那無盡的委婉
啊淡綠的倒影
泊在魚塘的那一邊
只有一段”
那首詩在她的聲音裡帶有一種神秘色彩。
“這不是我那首《憶楊中操場西日暮》嗎?我想起來了——”林西真的想起來了:兩年以前,他在楊鎮一中上初三。那個早春的傍晚,他在學校西北角的魚池邊背政治題。當時,他站在魚池東岸,對面的半個魚池都是西岸果園的倒影,岸上也是黑的,什麼也看不到。黑暗中有一個少女的歌聲,時間很短,看不見人,他彷彿看見一段綠影。
“我在楊中魚池聽到的,是這首歌?唱歌的人就是你?”
“當時你坐在魚池邊背政治,居然還帶著一本雪萊詩集。從那時起我就已經開始注意你了。”
“哦。”
“但兩年前的那首歌沒有這句“月光已犁出千頃”。因為這句是你這星期五晚上說夢話時我聽到的。”
“那時候你在哪兒?”
“我想,現在你家菜畦邊應該還有一棵麥子。”她的面頰染上晚霞。
“那天晚上你就在窗外?”
“不僅僅是那天晚上,每個星期都會有一兩個晚上我站在你窗外,你從來也不知道。而且,你的每一首詩我都倒背如流。”
林西相信,這些都是真的。不管在家裡還是學校,這兩年他確實常常在窗外看見一兩棵麥子。而且在這個麥子的國度,什麼都可能發生,不相信也不行。她好像什麼都知道。現在林西已經知道她為什麼要引我來了。她的意思很明白,林西是她兩年來思念的那個人。
“這麼說,你常常到我們的世界裡來了。”
“也不是常常來,我只是偶爾去你們那裡買些衣物。我們不可以在你們的世界裡常住,如果讓人類看見我變成一棵麥子,他們就算把麥地翻過來,也要找到我。對於我們,人類是最危險的敵人。”
“你們還有別的敵人?”
“當然,麥地的敵人都是我們的敵人。在這兒,最可怕的敵人是蝗蟲。”
林西又想起了那隻大螞蚱。二人走出麥地。在她身邊,林西不敢太靠近,也不敢離得太遠。她走在前面,同樣向麥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們去哪裡?”